傅一意撇了撇嘴,朝夏栀子丢了个眼神,看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多喜欢她。
越是这样,夏栀子就越是内疚,因为她和傅一意之间的一切,都是假的。她看到傅一意偏头听着老太太在说些什么,一贯吊儿郎当的神情也难得认真,就越发明白那时候他的茫然。
这样一个家族里,老人德高望重,父母期望甚高,他要怎么启齿,说出自己的性向。
想到这里,就微微的有点难过。
一群人在屋子里寒暄,夏栀子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到玻璃房里去坐了一会儿,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照到她的身上,依旧有着淡淡的温暖,身侧摆的是几盆菊花,大约又是爱花的傅老太太从哪个花圃搜罗来的。
菊花的气味清苦,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等等……为什么有番薯的香气?
夏栀子细细嗅了嗅,循着香气转过头,看见正在玻璃房门口剥番薯的傅一意。
“奶奶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说你面上不太好看。”傅一意走过来,看见她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番薯,笑了笑,“我说,叫张阿姨煮点东西给你吃就好了。”
他不吃番薯,本来剥了就是给她吃的,刚蒸出来的番薯香极了,傅一意剥去粗糙的皮,露出里面金黄的瓤来,香极了。
夏栀子接过来咬了一口,热热的香甜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口腔,她轻轻说,“真好吃。”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傅一意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吃东西的时候露出的舒心的笑容,自己眉宇间的倦色也不由得淡了下去。
“我在想,你可真不容易。”夏栀子抱着一个番薯慢慢地啃,“在这样一个家族里,就算说出来,也会被当成是疯子的吧。”
傅一意没想到她是在为了这个落寞,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随即笑了一下,“我妈还好,她就是不和我说话,我爸觉得我有病,我被逼着去看了精神科,还吃过很多莫名其妙的药。”
他的语气平静,好像说着事不关己的话,但是眼睛里却是惊涛骇浪难以止息。
他喃喃,“我有错吗?还是我有病?”
夏栀子摇了摇头,只觉得心里酸涩的不行,“你没有错,傅一意,你没有错,你也没有病。”
她的声音缓缓的,在午后安静的玻璃房里流淌,像是那个从他手里递出去的番薯,温热香甜,能把所有酸涩的情绪都融化掉,“合适的两个人就象两半苹果,被上帝丢在了不同的地方,我们在世间忙忙碌碌,去寻找另一半的苹果。所以喜欢上什么样的人,遇见那个人的那一刻心动的感觉,都不是我们自己可以选择的,他就是上帝切开的另一半苹果,是命中注定的,傅一意,这不是病,也不是错。”
傅一意抬起头来,看见她的笑容,淡淡的,眼里却很明亮,突然觉得心里好像也被阳光照进来了,他也轻轻地笑了笑,“花花,我终于知道我二哥为什么喜欢你了。”
你就像个小太阳。
夏栀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啊?”
她把手里的番薯掰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傅一意,“来,好姐妹,一起吃一起睡。”
傅一意没有伸手,神情很臭屁,“我从来不吃番薯。”
“番薯这么香,试一试啦,有些食物你不尝一口,你一辈——子都不知道它有多好吃。”夏栀子把番薯递给他,“来一口吧,不试试你怎么知道呢?”
傅一意咬了一口,嚼了又嚼,神情像是试探,“嗯……还……还真他妈的不错。”
他居然被半个番薯俘虏了!
夏栀子笑得不行,傅一意却突然认真地看着她,“花花。”
“嗯?”
“抱一下吧,赐予我力量!”
夏栀子觉得很挫败,“和我演情侣让你这么难过吗?”
妈蛋,她是在帮谁啊!
傅一意还是抱了她一下,“我们都再接再厉。”
夏栀子想到他坎坷的情路,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傅一意……”
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鼓励他。
傅一意直起身来,“你的番薯……”话说到一半却突然断了,他定定地看着玻璃房外面。
“怎么了?”夏栀子背对着院子,她偏过头,一瞬间也僵住了。
隔着一堵玻璃墙,看着他们两个的,面色冰冷的……傅一周。
夏栀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轰隆一下都涌进了脑袋里,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得傅一周的眼神冷得像是冰锥,一根根地戳进她的身体里去。
傅一意看到傅一周一言不发地进门去了,又看见夏栀子失魂落魄的样子,皱了皱眉,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要不我还是去和二哥说清楚。”
夏栀子听见他说话,下意识地就反驳,“没事,等过了今天,等过了今天再说,现在这个场合……不合适……”
他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长长出了口气,“是我不好,那你来当挡箭牌,明明知道你喜欢我二哥。”
夏栀子咬了一口番薯,然后默默地问他,“有这么明显吗?”
傅一意不合时宜地笑了一声,“你不知道吗花花,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你看他的时候,眼睛都会发亮。”
傅一周一进门,就看到了高兴的傅老太太和傅老爷子,傅桐却是对他回来这件事情毫不知情,蹙眉问他,“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傅一周如梦初醒,“中秋的时候备战亚运没能回来,所以想着奶奶的大寿一定要赶上。”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种强打精神的感觉,傅桐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责备他,而是有一点别扭地问他,“手还好吗?”
傅一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势,他慢慢地说,“康复很顺利,应该不会留下问题。”
“那就好。”傅桐似乎也不太适应这样的对话,轻轻地咳了咳,“没事多回来看看。”
傅一周沉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