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花花一脸惨白地敲开了他的房门。
她大概是在鸣沙山那边晒得狠了,晚上又吃了冰又吃了辣,急性肠胃炎发作,上吐下泻了好几次。
但是她不承认,觉得是自己的房间有问题。
“我和你说,我这个房间不好,虽然不是尾间,但是正对着楼梯,肯定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她神神叨叨的,弄得他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他被她说得毛骨悚然,“哪有这么夸张?”
他住的是标间,花花有气无力地趴在靠门的那张床上,声情并茂地和他讲了好几个类似的故事。
说什么明星的助理入住酒店,但是上吐下泻整个人奄奄一息,问了前台才知道这个酒店之前出过命案啦。要不就是哪位大师入住酒店,看见发光的灵体,就告诉他愿意借阳气渡他,然后半夜就开始腹泻呕吐,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早上灵体消失啦。
“我觉得我应该是被借了阳气。”她把头埋在松软的脑袋里,“和你换个房间吧,你阳气足。”
他觉得背后都是冷汗,想说哪有这么惊悚。他去前台,想问问能不能给换一间房,前台打着哈欠告诉他太晚了,换房要等到明天早上。
走廊上空荡无人,灯光也有些暗,他路过那个楼梯口的时候只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看了一眼夏栀子的房间,方才每个字都冷冷地敲在脑海里,连忙趋步回自己的房间。
花花维持着他出门的姿势,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腿还搁在地上,看起来姿势有些可怕。他把她拎上床去,她也没有醒,不知道是没有设防还是实在太累了。
他叹了口气,刚想去另一边的床上睡觉,本来迷迷糊糊都要入睡了,但是一想到花花讲的睡前故事,一下子就惊醒,瞬间睡意消散无踪,他咬牙切齿地打开廊灯,温暖的黄色灯光照在走廊里,虽然窗前还是一片黑暗,多少还是慰藉了他的恐惧,他一时睡不着坐在床头,听见埋在枕头里的小姑娘发出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声。
他咬牙切齿地想,都是她扰了他的好眠。
转念一想,他似乎是从这几日开始,才开始睡得安稳。从车祸之后,他常常做噩梦,后面常常就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明明眼睛酸涩头脑昏沉,但是偏偏就是没有半点的睡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够安稳地睡上一整夜的呢?
他转头去看另一边的花花。她睡得十分香甜,不知道是天生心眼大还是上吐下泻的累了,他伸手过去探了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一切都很安稳。
从遇见她开始,好像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活泼明艳,就像一团火一样烧进他的眼里,他怕被灼伤,他不冷不热,但是不知不觉已经被她散发出来的温暖所俘获,明明相识也不过一周,却觉得已经有数月,他就算凭空都能想到她说话时候的神气,还有嘴馋时候的可爱。
他的生命中遇见过很多姑娘,却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她像是明亮亮的一盏灯,又像是暖融融的一团光,好像有她的地方,就没有黑暗。
回忆把人的心堵得满满的。
傅一周仍陷在回忆中,床上的夏栀子裹着被子,从这一头挪到了另一边。傅一周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把她搬回来,轻轻把她的刘海拨开去,低头想要吻一吻她,但是又觉得这一个晚上得到的太多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人,此刻患得患失的情绪一浪高过一浪,他觉得她触手可及,但又怕一不抓紧,她就这样消失了,就像她送到他嘴边的糖葫芦,甜甜的像红艳艳的糖衣,酸涩的是未熟的山楂。
他太贪心了,他自己都这样觉得,却还是忍不住,轻轻地吻了吻她的眼角,“晚安,花花。”
也许醒过来之后,她就什么都忘了吧,就像两年之前的敦煌,她只记得漫天的星子,忘了那个带着酒气的吻。
“如果可以的话,再等等我好不好?”
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住了他,“请等一等!”
傅一周回头,看见楼梯上一个清瘦的身影,是今夜在酒吧里救下的苏马莉。
“今天谢谢你了。”走下来的女生眼痕未干,身影衬着地上的花影,看着我见犹怜,“同学,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方便的话可以把联系方式给我吗?我也能好好感谢你一下。”
“不用了吧。”傅一周看到她就觉得自己鼻子和腰隐隐作痛,“花花会不高兴的。”
苏马莉愣了一愣,“原来学姐的……”
傅一周微微一笑,灯光里显得峻拔非常,“不用谢我了,要感谢的话,就帮我看着点花花吧,她酒量浅,你若是有空,过会儿去看看她睡得安不安稳。”
苏马莉默默地点了点头,笑容有些勉强,“好的……”
他抱着那一束栀子,“多谢了。”
夏栀子醒过来,只觉得嗓子渴得很,灌了一大杯冷水还是觉得渴,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她照镜子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发上别着的那一串白兰花花饰,但是已经枯萎瘪黄,她颇为嫌弃地把它摘下来,捏在指尖看了又看,问和自己一个房间的学姐,“这是什么啊,谁给我带的?”
学姐也是宿醉方醒,哑着嗓子说,“我怎么知道,昨天你不是先走了吗?和你的男朋友一起?”
“男朋友?”夏栀子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像是傅一周拉着她走来走去,四周都是迷离灯火,“啊……我想起来了,苏马莉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没事,说是被个醉鬼拉住了手。”学姐把来龙去脉和她说了一遍,叫她不用担心。
夏栀子洗漱完出去吃早饭,没想到饭友从傅一周变成了萎靡不振的傅一意。
“怎么是你?”夏栀子奇怪地坐下,“傅一周呢?”
“回去训练了啊,备战亚运啊,这不是特地把我拉来陪你吃饭吗?”傅一意难得十分的低沉,“吃粽子吗?”
夏栀子看着他扔过来的粽子,“什么馅的?”
“你拆开来吃不就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