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牛孟擒了几只白瑕献给那位‘霞雍门’的大人,竟是获得了一颗宝丹,几十年没有动静的修为,如今竟是有所突破!”
“据说那颗宝丹直接将其都盘阶的最终壁障击破,让他踏足尘翳阶!”
“那位大人太过慷慨了!”
“世上竟有此等神物,若是一直匿在这村中,几十年后,我们也不过一抔黄土。而现在,我看到了希望!”
几名年老之人神色激动,竟是扬言长生不老不再只是奢望。
“子子孙孙浑噩于此,祖上无一光耀之人,真是辜负了岁月流淌的恩惠!”
当即便有一名中年人,牵着自己的孩子,叩首于一个年轻男子身前,托求他能将自己孩子引荐入某一宗派。
这些修士眼皮都懒得抬起,摆摆手,叹道:“这是一条充满坎坷荆棘的路,强行去闯,只会误了性命,不若在山中作一农人,习些微末战技,得以寿终正寝。”
霞雍门、烟昀宗、炎梏宗、巨桦门、大贤风洞、望渊崖等十数个宗门,皆有弟子栖居在九曦村中。
石麓山脉中,更有不知多少大大小小的宗派世族。抚渊四周,每日都有修士身影闪现。一潭血水光泽莹润,腥气沉淀,依稀可见黑影在其中游动,生机勃勃。
傍晚时分,九曦村口熙熙攘攘,村人将此堵得水泄不通,纷纷翘首以盼。
为首几人,暗蓝袍裳,青丝滚边,头戴绸冠,目光淡然无惧,周围的喧嚣将这几人衬托得格外出尘洒然,给人以鹤立鸡群之感。
牛孟抱双手于胸前,不久前服下那粒丹丸后,他修为直接跨上一个台阶,现在已是迈入尘翳阶,天地无垠、四野八荒,五彩缤纷的色彩在其眼前流动。
他气势沉凝,如大岳峙立,不过相较于那几名蓝衣青年,却又逊色不少。
村口围着的村人如鸦雀般,热火朝天地议论喧嚷,惹得其中一名蓝衣女子秀眉微竖,不屑撇嘴。
“霞雍门几位弟子当真器宇轩昂、气势非凡,一看便不是池中之物,迟早会化龙遨天!”
“可不是嘛!几位青年才俊福泽我们这一方,不仅修为高强,心地也慈悲良善,无愧为霞雍门弟子。”
“也不知是哪位贤能,能教导出这几位人杰。”
“等会儿便能见到啦……”
“我们须得叩首么?”
“这……”
陡然,不远处茂密的揽云杉林中,传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元威,纵是村长一些凡人,也感到一阵眩晕。
踏上修途之人,则更为惊惧,那股元威竟是直接让一些修为低微之人的真念战栗、四肢酸软,直欲瘫倒在地。
“师尊来了。”几名霞雍门弟子颔首,神色恭谨,微微躬身。
连天衰草被一只上乘缎靴拨开,一个古风缠绕、梁骨峻立的老者从中走出。他腰悬一块玉坠,肩头露出一截古朴的剑柄,以道炎王朝的文字刻着“连珏”二字。
老者头若滑石,锃锃发亮,犹如一块玄铁。他面上褶皱颇多,每一道沟壑都充斥着沧桑与风霜。
其凌厉的眼神锋芒毕露,毫不收敛。刚迈入修途的村人,眼前出现幻觉,那老者的目光像是千万柄剑气,凌空而来,吓得不少人长跪不起,口中直呼:“大修饶命!大修饶命!”
那老者神色甚为满足,竟是虚抬双手,朗声道:“平身。”
几名蓝袍青年上前参拜,异口同声道:“师尊。”
老者微微点头,刚欲说话,身形猛然凝止,他年岁早已一百过半,平日间处变不惊,现下面露惊愕,瞳仁缩如毫芒。
众人循着他目光所至之处,只见芝葵正一脸茫然地东张西望。
老者眼中精芒万丈,像是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疾风般飘摇到芝葵身前,矮下身子,收起倨傲的神色,和蔼可亲道:
“小娃娃,你愿意成为我霞雍门真传弟子吗?”村人莫不哗然,老者那温和慈祥的话语,犹如惊雷,轰然绽响在众人的耳边。
芝葵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老者灼热的目光如滚水般淌在她娇小的身子上,让她浑身不自在,一个劲儿地向人群后方挤。
老者却一把抓住芝葵的手腕,霎时锐利的目光爆发出绚丽的光芒,他嘴唇哆嗦,喃喃道:“我霞雍门要出一个撼世奇才了么……”
几名蓝衣弟子亦被方才老者那一席话惊得魂不守舍,“真传弟子”四字,在霞雍门中不仅象征着绝高的修为,亦是禀赋惊人,修途无垠可望的标志。
“我霞雍门崛起之时,指日可待!”老者长舒一口气,元魄在肉壳中的元脉内翻滚游走,颅宇内乱石穿空,真念狂躁亢奋。
芝葵手腕被捏得发紫,老者神色狰狞,望向芝葵的目光,不像是在打量一个生灵,而是在审视一件物什。
“连珏师尊,您方才那番话,是否有些仓促了?”一个五官端正的蓝袍青年上前拱手,低声问道。
连珏老人将其无视,再度问道:“小女娃,你爹娘在何处?我与他们相说。”若不是顾及霞雍门的名声,他都想直接将其强行掳走了。
芝葵怯生生地答道:“爹……和娘,去后山找东西了。”
连珏老人一把抱起芝葵,真念之中那种清凉薄荷之意愈发明显,他不仅在心中暗叹:“这便是传说中的神根天苗么?还未修炼,便已这般逆天!天地法则怎么能允许这等伟力与生灵合二为一呢?”
身影一闪,一阵飞瀑击礁之音过后,老者已不见踪影,灰尘扬起,他带着芝葵急掠向后山。
村人人群中,阿一目瞪口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一头雾水。不仅是他,便是那连珏老人的几位弟子,也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阿一猛奔向后山,绝尘而去,穷追不舍。几名蓝袍青年亦挪动脚步,一步一团紫焰,一闪而没。
连珏老人迅疾如风,衣袂带起冷冽的狂风,卷向四面八方,不一会儿,他便挟着芝葵进入一棵棵鼎楠之间。
他一脚踏在一只云蹄兽头颅之上,高高跃起,竟是凌空横移十数丈,而后如枯叶般落下,在虚空中留下淡淡的元魄流痕。
那只云蹄兽脚下浮现流云,方顺行十余步,便一头倒在地上,口鼻溢血,生机便已断绝。老者随意一踏,仅是肉壳借力,便能生生将一只蕴有识根的云蹄兽踩死,实力深不可测。
瞬息之间,连珏老人已找到了数人,但皆非芝葵双亲。他身法飘无定踪,时常从几片叶子之间闪过,不着痕迹。
一棵象树下,一对中年男女正躬身刨土,大汗淋漓。连珏老人正欲走近,芝葵便大叫道:“爹!娘!”
那对中年男女回头,大呼:“你怎么在这!定然是阿一那小子带你来的?真是欠揍!”
当他们看到连珏老人之时,身形微微一颤,一股由心而生的冷意弥散开来。他们都不是修者,只单纯地为连珏老者气势所慑服。
鹰瞵鹗视,锐意无匹,芝葵双亲膝盖酸软,就要拜倒在地。连珏老人见状,收束己身,如枯叶般飘游,无声无息地来到那对中年男女身前,将之搀起。
二人受宠若惊,慌忙站起,朴实的脸上张皇失措。芝葵被连珏老人放下,一头扑入这对中年男女怀中,低泣。
若是往常,护犊心切的二人定会喝问芝葵为何哭泣,而后二话不说将面前的老者骂得狗血淋头。
可眼下,这对农人打扮的中年男女,竟是难以开口,仿佛对面站的人对自己有着莫大的恩赐一般。
如此静默了半晌,连珏老人终是开口道:“二位,老夫方才甚为鲁莽,吓哭了这小女娃,实为抱歉!”说着,他略一躬身,作揖致歉。
那位农妇已然知晓,这老者风骨言谈,定然是那些外来修者之一,当即摆手道:“老人家莫要客气,小孩子不懂事。”
芝葵扑入自己爹娘怀中,心中稍稍平稳,听闻此话,鼻尖又是一酸。
连珏老人续道:“此番前来,是有事相求。”
两人一听,皆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一阵莫名的心悸袭来,有着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我想收这个小女娃为徒。”连珏老人轻声说道。
那农夫正欲说话,连珏老人又开口道:“老夫乃霞雍门长老,身居开玄境,若小女娃入我门下,老夫定会为其争得一个真传弟子的位置!”
一席话说得铿锵有力,亦让芝葵的双亲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枝叶摇曳,两位中年人手上沾满黄泥,微颤之下,泥尘抖落。清风拂过,炎溪柳翠绿丝绦随风起舞,姹紫嫣红的奇花,沐在大日光耀之中,娇艳欲滴。
那中年男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不知小女有何机缘,能蒙上修您的青睐……”
连珏老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沉声道:“这么说来,尔等对我尚有戒备之心了?还怕我将其拐走不成?”
“哼!若是老夫心术不正,还会带着女娃子来见你二人最后一面?愚昧!”连珏老人面露不愉,开玄境化脉阶元威笼罩,让得这两个中年人呼吸不畅,汗洽股栗。
连珏老人鼻中呼出两道白气,盘绕而起,交织为一株溏心棠,惟妙惟肖,其中元魄浓稠无比,沉凝岿然,远非养之元魄、紫元可比拟。
那株溏心棠柔缓地落在象树根须处,仿如鸿毛一般,可就在下一刹,那堪比精铁玄铜的象树根,直接化为粉末,弱不禁风宛如一叶浮萍。
芝葵与她双亲呆傻发懵,连珏老人道:“我此等实力,你们毋庸怀疑,此女我收定了,三年后,我让她归来,彼时你们必然会有天大的好处。这小女娃入我门下,修途也必将一帆风顺,名动道炎,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