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世间忘生死,生死门前恋尘世
这一夜,果然难熬。修纳若衡移步到了宁采儿的房里。以为是去保护弱女子的大英雄?不不不…
“本王想休息了,又不放心你。你穿件披风再去守吧,今夜风凉。”修纳若衡随意的解下袍子,替宁采儿围上。然后自顾自的放下了帘子。“你不用管本王,本王会铺床的。”
宁采儿全程注视着他打开被子,钻进了被窝。
“那可真是有劳殿下挂念了。”宁采儿翻着白眼,三两步出了阁门,跃上屋脊。
修纳若衡看着宁采儿璇上门,才闭眼真正休息起来,他相信宁采儿的本事,足以度过这一夜。
宁采儿伏在暗处,借着月色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夜风果然凉透,宁采儿不自觉的裹紧了披风。披风上弥漫着淡淡的冷香,萦绕在宁采儿的鼻尖,仍有几分熟悉,倒是想不起来。
月上中天,果然有人影出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宁采儿只冷冷的勾唇,像狩猎者一样,搭箭,箭矢穿心而过,擦破空气的声音,让人胆寒。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像是往生阁的夕九九,来自地狱的罗刹。
接着仍有人来,比起方才,似乎只多不少一样。宁采儿丢下了弓,一掌击向檐上,借力跃起,直直落在无数个黑影中间。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宁采儿已然拔刀抹了好几个脖子。兵刃相接,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然而除了这一方天地的喧嚣混乱之外,好像被隔绝一般,竟没有旁人发现。这预谋,该是多少人在参与。
最后一个人影倒下的时候,宁采儿长舒一口气,解下染血的袍子,跨过尸体就要进去。
忽然,宁采儿的脊背一紧。她能意识到,有未知的东西在靠近。宁采儿警觉,有一道目光,此刻正在不远处注视着她。
宁采儿一个回旋,重新落在房檐上,果然院中立着一个修竹般挺拔的男人,衣衫素净。
“眨眼间便解决了我的数十名隐卫,看来是我小看姑娘了。”穆远洲移步,向着宁采儿前进。步伐轻缓,又处处透着危险。
“公子不也藏的很深了吗?”宁采儿心中悲凉,当初的穆远洲,当初的安临,怎么都成了这般模样。
“姑娘,你确实像我一位故人。即使她过世多年,但是那种与生俱来的默契,让我对像她的人都有一种感知。”穆远洲仍旧轻松的说着闲言碎语,却抽出剑来。“不若姑娘与在下合作一番?功成之后,我便放过你,再给你讲讲她的故事。”穆远洲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她身后紧闭的阁门。
“本姑娘倒是不感兴趣她的故事,公子请回吧。”宁采儿小心移出半步来。
“那…姑娘莫怪了。”穆远洲抱歉的笑一笑,仿佛在对一个必死的人致最后的歉意。仿佛是羊皮狼瞬间撕碎了伪装,穆远洲跃起的身形,持剑狠厉无比的直向宁采儿。一无先前的温柔优雅。
宁采儿提剑抵挡,抵不住力量,后退了好多步。她转了转发麻的手,冷冷一笑:“公子为何非要做这丧尽天良之事?”
穆远洲欺身上前,剑锋抵住宁采儿的剑,生生将她向后压去:“丧尽天良?修纳泽所做的事又算什么呢?不能奈何我穆家,便欺到安家头上?究竟是他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呢?”
宁采儿目光一滞。之前她只当穆远洲是为了帮助父亲完成霸业,却不曾想,他仍是为了她安家。
难道真的是我太懦弱了吗?宁采儿自问。毫无反抗,并承认事实。律法正义和家门灾难,究竟哪边重要?她是该被仇恨吞没?还是应该释怀。
出神的空隙,穆远洲已将宁采儿逼退到井边,穆远洲冷冷一笑,宁采儿回过神之际,穆远洲已然发力将她推倒。井上的青石板瞬间被穆远洲合上,又扣住了四周的石栓。宁采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当中,处境危险。完了完了完了,这下要死在这个乌漆嘛黑的井里,连个名字都留不下。宁采儿一次次发力,才承认一个事实,井被锁死了。
穆远洲转身,正打算去阁中再寻修纳若衡。阁门却先一步打开了。修纳若衡伸了个懒腰,看了看院中,方才开口:“蠢女人,连这么点事都搞定不了。”游走的目光却偏偏忽略掉穆远洲。
他发现院中居然没有宁采儿,才有一瞬隐藏极深的紧张,看着那口锁死的井,他便知道宁采儿在里面。井壁湿滑,又封死了,宁采儿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溺死在水里。
修纳若衡飞身就要去打开井盖,穆远洲怎会如他所愿。半路截过来,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伤了本王的人,还要来伤本王不成?”修纳若衡目光危险的眯起。
“殿下想救人,就凭本事说话了。”穆远洲就势发力,占了一瞬上风,将修纳若衡逼退了两步。修纳若衡冷哼一声:“呵,可以。”接着便主动迎了上去。他很久没有这般用尽力气的出手过了。今日,是迫在眉睫,他仿佛看见一个美丽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修纳若衡一招将穆远洲压制在地上。
而那边井里,宁采儿的体力随着满水井里空气的越来越稀薄,也越来越不支。她的手死死扣着井壁上的砖棱。那么多次不如死了算了的想法,在真正要死的时候,她总能感觉到,自己内心还有点什么执念,支撑着她,不让她放弃自己。
穆远洲大口吐着鲜血,修纳若衡三步并作两步到了井边,提剑斩断了坚硬的石栓,单手推开了青石板,借着明朗的月光,他看见宁采儿整个人就将要沉下去,只一只手还不甘的在虚空抓着什么。
掌心一热,宁采儿乱抓的手,真的抓住了什么。她意识朦胧的沉在水下,意识恍惚隔了很多时空,模模糊糊的看见一个身影,伏在井边拉她上去。“怀陌…”宁采儿一张口,又吞进冰凉的井水,生生咽去了她的声音,意识险些就被冲散。
修纳若衡将她拉出来,靠在井栏边,就提剑打算去结果了穆远洲的性命。“殿下…”宁采儿用尽力气叫住了修纳若衡。修纳若衡回头,只听见她说:“还请殿下…不要杀他……”
看着修纳若衡丢下剑,向自己走来时,宁采儿才安心的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