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访周邻扬国威,歌舞幕下探军情。
论谁也想不到,修纳若衡此行出关,便横穿漠北,直达仟昭。
仟昭收到寒灵军队快马加鞭送来的密函,早早在宫中准备着。
车马队入仟昭皇都的时候,宁采儿掀开帘子,看着城中猎奇而围观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是质朴的欢迎。几个孩子从仟昭守军的盔甲下钻过来,手里握着这个季节正开的芍药花。血红明研,楚楚动人。
“姐姐姐姐!送你小花花~”孩子们的个头还不及马车的窗高。一跳一跳的随着马车行进,伸着嫩嫩的小手举着鲜花要给宁采儿。
宁采儿笑弯了眼角,她微微探出身子,伸手去接孩子们的鲜花。窗帘却先一步被长剑挑下。
“殿下。”宁采儿回过头去,发现修纳若衡一脸的不悦。
“异国他乡,你就这般没有警惕?”修纳若衡挑眉。
“不过是那么小小的一群孩子而已,干嘛对人家那么冷漠…”宁采儿心里还窝火呢,面上不能说,心里她可记着。“你不喜欢小孩子是吧?”她鼓着腮问。
修纳若衡白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远处,他们路过的地方,那群孩子退进了人群里。一个小男孩独自消失在深巷里。他停过的那个转角,一束芍药花丢在地上,散乱的花散发着奇异的香。
宫中,宁采儿在厢房打理自己的行李,修纳若衡却走了进来。“宁采儿。”修纳若衡坐在桌前,向着帘子里铺床的宁采儿唤到。
宁采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暗骂了一句:“该死,这人存在感也太强了吧。”
“你说什么?”修纳若衡正抬手挑了帘子进来。听见她说话,便顿在那里。
“额…殿下,你来了。”宁采儿尴尬的回过头来。
“今夜仟昭要设宴迎接我们。本王推掉了,明日再设宴不迟。”修纳若衡倚着内阁的门,莫名开口。
“为什么呢?”宁采儿难得配合他,问了一句。
“本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宜作乐。”修纳若衡说的却有其事似的。
宁采儿抬头纠结的看着修纳若衡。“那殿下不如先回房休息?奴婢还有事情没有打理好,殿下待在这里,恐怕不太方便。”
修纳若衡闻言,侧头看了一眼宁采儿,冷着脸出了内阁。“本王是念及,你数日波折,宴上又要作表演。”
宁采儿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修纳若衡便出了厢房。好吧,她这样撵人是不太好,但是他一个男人待在她的卧房里恐怕也不合适吧?宁采儿无奈的摇摇头,真是个小气的男人。
她坐在榻前,细细想了想,总觉得,修纳若衡哪里变了。
夜里,宁采儿坐在窗前,微风习习,略过仟昭的皇都,却吹不散阴霾。“看来今夜无月了。”宁采儿抬手去放下卷帘,窗外却忽的传来笛声。只寥寥几声,却好似能推开阴霾似的,刹时云开月明。宁采儿不禁好奇,借着月光,她踱步到院子里,笛音才清晰起来。听着听着,宁采儿仿佛入了迷一般,目光凝滞在屋脊上的人影身上,“远洲?”宁采儿目光炯炯的看着。
也是,穆晗都做了仟昭的宰相,穆远洲在这里又有何稀奇。只不过,异国他乡再遇故人,总有几分伤感,更何况,如今她早已不是安临。
穆远洲吹的曲子,是年少在寒灵故土时,同安临一起谱的,他随父亲出境的前夜,还潜入安府,在挚友窗前吹这首曲子。
从前宁城有一佳话,就说:安若星河,穆如山川,遥遥有感,笛可成砚。穆远洲和安临是青梅竹马的挚友,可这一切,都止于那一年他随父亲去仟昭的远行。
宁采儿站在院中,白月忽然就惨淡下来,她目光远远的看着穆远洲,仿佛隔了整个世界。
第二日,宫中果然设了宴会,热闹非凡。宁采儿也发现,自己回到尘世久了,渐渐的居然染了些人间烟火。像很久以前一样,会喜于星河朝暮,悲于人间冷暖。比如今天,她看见异国风光,居然莫名的兴奋起来。
修纳若衡看着周围那些妖艳的姑娘,衣着暴露,媚眼如丝,一边低头避讳,一边十分不解的看了一眼宁采儿,她究竟在兴奋什么?
作为寒灵的使者,此次宴会的贵宾,修纳若衡和宁采儿坐在很耀眼的位置。“久闻寒灵歌舞别具一格,不知皇子今日可有带来一歌半舞?”仟昭君主刘昭看着修纳若衡二人问到,目光在宁采儿面上停了停。修纳若衡勾唇笑了笑,“国主言重了,歌舞虽有,自是不敢与贵国相媲的。”说完,他便回头看了看宁采儿。宁采儿意会,随即起身行了一礼,便跃过勾栏上了台。
宁采儿腰肢柔软,纤若无骨,一席红裙,特地为今日的表演穿的,她像是一团柔软的火焰。见惯了仟昭火辣歌舞的众人,到不曾见过宁采儿这般温柔又撩人的舞,一时间,会场里哄然热情。
丝竹之声渐平,随着一阵节奏渐紧的小鼓声,宁采儿抬眸一笑,极尽危险妩媚。她自腰间抽出软剑来,步伐犀利的舞剑,会场霎时安静下来,屏息看着她出神入化的走位。鼓声骤停,宁采儿背身将软剑一掷,修纳若衡目光不动的看着向自己飞来的剑,侧身将它握住。“好!……”拍桌叫好声四起。
宁采儿鞠了一躬,又飞身回到座位上。
“国主,您瞧着如何?”修纳若衡侧头问。
“妙啊,妙!姑娘不动声色的就动摇了我仟昭的民心啊,想来日后我仟昭子民都要向往你寒灵的风土了。”刘昭笑着说道。
“民以食为天,区区歌舞,怎动的了民心。倒是国主能轻易动了民心。”修纳若衡注视着刘昭的眼睛,他意有所指。
江南鼠疫,是修纳若衡的一个心结。如此不武的手段,他想知道,究竟是谁。
刘昭自然懂了修纳若衡话中的意思,只不过此事…刘昭看了看另一侧的丞相穆晗。穆晗倒是目无波澜,只不过目光危险的盯着修纳若衡。
修纳若衡的目光随着刘昭的目光转到穆晗脸上,“贵国的这位丞相,好像不大喜欢本殿下。”
“皇子说的是哪里话,穆丞相还是从你寒灵远道而来的,怎么会不大喜欢你。”刘昭接过话来,凌厉的目光警示着穆晗。穆晗只是不屑的偏过头去,抬头饮尽了一杯酒。
“本殿下倒也是不记得我寒灵曾有这么一个人了,罢了,不谈此事。”修纳若衡端起酒来敬刘昭一杯。宴会在夕阳西下的十分才结束。修纳若衡的脸上泛着红,宁采儿扶着他回厢房去。修纳若衡抵不过众人的轮番劝酒,醉的不成样子。宁采儿倒因为是个姑娘免了遭罪,只不过,扶这个大爷回去,真是件苦差事。
修纳若衡方才的言语往来宁采儿尽数听懂了,江南一事,是不是仟昭对寒灵耍的计谋还不得而知。仟昭对寒灵的敌意已是铁打的事实,并且毫无回旋的余地。
宁采儿看着修纳若衡,修纳若衡喝醉酒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傻笑着,抱着路边的一颗柳树,扣都扣不下来。她又气又好笑,“所以,你修纳若衡的隐藏人格是个傻子嘛?”修纳若衡乱舞着手,口齿不清的呢喃着什么……
夕阳,隐进了远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