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千里温柔语,几多欢喜几多愁。
宁采儿完完整整的去了江南,此时回到巧袂轩时,居然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得几句,苏和气鼓鼓的守在床边上,不断的咒骂着修纳若衡。
“你就应该一剂药毒死他个没良心的,反正都要受罪,还不如跟他同归于尽!”苏和握着拳头。她还在愤愤不平宁采儿重病染毒被关地牢的事情。
宁采儿无奈的看着苏和,正不知道从哪里劝起,苏和就转攻她了,“还有,你说说你,我让你不要去,你还非得跟过去,立了功没?得了好处没?小命都差点丢了!”
宁采儿叹了口气,“哎呀,这次是个意外,以后不会了。”
苏和还想再说什么,门外却有人敲响了门,侍卫说到,“善才大人,医师求见,前来给您瞧病。”
宁采儿当下便知是谁来了,她也不做声,只看着苏和。苏和便起了身,“这医师也太墨迹了吧,采儿都回来一天了,这才过来瞧病。等我去好好说说他!”苏和的声音之大,门外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宁采儿只是含笑看着苏和去开门。“我说你怎么回事…”苏和的话堵在喉咙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下失职,未曾及时过来给善才大人瞧病,望姑娘见谅。”徐凉声作揖,眉眼含笑的直视着苏和。
“凉声哥哥?凉声哥哥!”苏和摊开门扉,扑进了徐凉声的怀里。
徐凉声悬着的手怔了怔,转而满足的拥着她。他摸摸苏和的头,“苏苏在这里可还过的好吗?”
“嗯,我跟着采儿,在这巧袂轩里做老大呢!”苏和一见徐凉声,孩子气就上来了。
徐凉声开怀的笑着,转而自然的牵着苏和扯着他袖子的小手入了阁中。
“颜医师忙完了?想起我这个病秧子了。”宁采儿打趣到。
“哈哈哈…我若是不过来,苏姑娘自己也能治好了罢。”徐凉声在红木椅上坐下,打开了药箱。
“鄙人医术浅薄,断不敢再试了。”宁采儿意有所指的回答徐凉声。
“喔?连二殿下都让你试了一回,这会儿还有不敢的了?”徐凉声便知她说何事。
一时间屋子里笑做一团。
“采儿,你刚刚喊他什么来着?”苏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宁采儿开口叫的是颜医师。
“颜医师啊。喏,你的凉声哥哥,就是颜倾之嘛。”宁采儿淡定的告诉苏和这个震惊的消息。
“凉声哥哥,你是颜倾之?”苏和仍然难以置信。
“别听她瞎说,我哪能是颜倾之啊,我是苏苏的凉声哥哥。”徐凉声故意颦着眉逗她。
“哎呀,你到底是不是嘛。是不是,是不是!”苏和看着二人眼神里打着暗语,一时到不好猜测。
“是是是,我是颜倾之,但也仍是徐凉声啊。”徐凉声一遍遍的强调,自己仍然是苏和的凉声哥哥。
“哇,凉声哥哥,既然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会在我们那个小村子里啊,你要是早些入了朝廷,现在就是一品大官了!”苏和吐露着幻想。
听见苏和这么问,徐凉声一时到答不上来。他眼神闪烁了一阵别样的光芒,转移了话题。“苏苏希望我做大官吗?”
“那肯定啊,凉声哥哥要是做了大官了,就可以带我去很多好玩儿的地方了。”苏和俨然把徐凉声当成了亲哥哥一样的人。
“哈哈哈……那好,我就做个大官,然后带你去很多好玩儿的地方。”徐凉声目光无意望到宁采儿,二人对视一番,宁采儿先低下了头。
有些事情,在江南的时候,徐凉声就告诉宁采儿了。
“苏苏,凉声,你们去外面花亭里坐会儿吧,我身体不适,想休息会儿。”宁采儿拉过被子对苏和二人说到。
临出门时,徐凉声回头看了一眼宁采儿,宁采儿对着他点点头,反正迟早是瞒不住了。
花亭里,苏和仍然天真烂漫的跟徐凉声讲着自己在皇宫里遇见的奇闻轶事。
“凉声哥哥,你都不知道,这宫里面动不动就要入大牢,说个话还不能让人听见,就跟做贼似的。人前人后说,不都一样吗?不让人说,就不要做嘛,真是的。”苏和抱怨着平日里她只敢跟宁采儿抱怨的事。
“还有哦,这宫里面宴会可真多,这点倒是比外面好玩儿呢,我经常跟着一起到各个宫里看表演,有一次还看见宫外紫熏街的程梨姐姐来表演呢。”苏和越说越开心向往,眼神都迷离起来。
徐凉声没忍住,出声打断了苏和,“苏苏…”但是刚叫回她,徐凉声又不知怎么提起下文了。
“嗯?”苏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徐凉声面上已是一片纠结的神情。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现在进了宫吗?”徐凉声总算找到了一个还算平静的开场白。
“凉声哥哥想我了呗,这还用问。”苏和倚着他的袖子说到,眼里满是天真快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简单的经历,能有什么忧愁?
徐凉声闻言,眼眸动了动,对上苏和如星耀般漆黑的眸子。想她了?这也确实是理由。可是…
徐凉声正要开口继续说,苏和才反应出来一点不合理的事情来。可她的思路,居然完全相反。
“不对,凉声哥哥,你不是在村里医治我娘,顺便整理医术笔迹吗?”苏和说完,四处望了望,“我娘是不是好了?你有没有带她过来啊?”苏和的言语里都是惊喜。
“没有。”徐凉声心疼的说到。
“没有吗?那好吧,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我娘啊,她病好了,我就可以带她出去玩儿了!”苏和抑制不住兴奋,恨不得立刻回到家里。
“苏苏,我是说…没有治好。”徐凉声实在是不忍说,此时一个一个字仿佛在剜着他的心。
苏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久,她才回过头来看着徐凉声。“凉声哥哥?没有治好是什么意思啊?是说我娘还在家里躺着的吗?对吗?哈,没关系,我们再多买一点更好的药,凉声哥哥一定可以治好我娘的……”
苏和不歇气的说着,丝毫不留给徐凉声一点插话的机会,她生怕从徐凉声口中证实了绝望的真相。
“苏苏,对不起…”徐凉声蹲在苏和面前,给她擦着眼泪。
苏和抑制不住的大声哭起来。眼泪落在徐凉声手上,仿佛灼伤到他的心。“苏苏,对不起。是我骗了你,你娘的病根本没法医治……
我多拖些时日,就是想让你多些快乐的日子。可是我仍然没法阻止今天的到来。”徐凉声单膝跪在地上,他的痛苦不亚于苏和。
苏和渐渐的收住了声音,只默默的流着泪看着徐凉声。徐凉声去江南也有些时日了,那么……“我娘…走了很久了吗?”苏和颤抖着问。
“已有半个月了。”徐凉声低着头,不敢看苏和的泪眼迷蒙。
“那你为何不早告诉我…”苏和哭的更汹涌了。
“你娘不让我告诉你,怕你当时接受不了。”徐凉声握着她的手。
“那我现在就能接受了吗?!”苏和撕心裂肺的大声哭喊。路过的婢女们都用探寻的目光看着她们二人。
徐凉声站起身来,将苏和揽进怀里。“苏苏,对不起,是我没用,救不了你娘…”
苏和在他的怀里哭着,手揪着他的衣衫不放。寒灵第一名医都救不了的人,是天命啊…苏和哭着,身子发抖。
就那样静默站了好久,苏和无声的哭着,头顶上的徐凉声也落下两行清泪来。他想起多年前……
徐凉声为医童,随师父云游天下,采药至皇都郊外的一个小镇上。那年他自信满满的帮一个小姑娘医治她的猫,却失了手。
小姑娘哭着打他,“你把小猫赔给我…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呜呜呜…”
他得知小姑娘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身体不好。这小猫,是她离家的父亲留给她们唯一的念想了。
徐凉声落荒而逃,立志要做一个名医,日后回来医治好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如今她已走出了对父亲的思念里,再不需要那只猫来寄托感情了,可是他回到那个小镇上,仍旧保不住她深爱的亲人…
“不是你的错。”苏和感觉到徐凉声的动容,心里愧疚起来。他已经在努力救她娘了,她有什么资格怪他半分。
苏和硬生生的压下内心的悲痛,平静的抱了抱徐凉声,兀自转身回了房中。
徐凉声看着她耸动的双肩,堵在嘴巴的话竟一句都说不出来。
苏苏,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徐凉声转身出了巧袂轩,背影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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