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树琼花闻风动,藤间轻弄舞清影。
看来自我安慰,是很有必要的。宁采儿在自我的麻醉中,渐渐忘却了心惆。
二人有说有笑的往储秀宫去。那里是各人的临时居所。苏和是以宁采儿的贴身丫鬟进来的,本应睡在西厢下房。
但是宁采儿去看了看下房的待遇,简直惨不忍睹。于是她索性让苏和夜里和她睡在一间屋子里。
第二日,秀女又多了些,宁采儿倒是毫不在意她们所聊的谁的身世背景强大,谁的容貌倾国倾城。
她带了苏和,出去外面闲逛。今天的阳光温如玉,空气中都有一丝花的甜香味。
苏和仿佛是一只回归了草原的蝴蝶,随意采集。
“苏苏?你怎么在这里?”修纳若白自行宫里出来,远远的便看见一个灵动如精灵的女子在花间飞舞。
苏和一抬头,看着锦绣华冠的修纳若白,一时惊得目瞪口呆。“你是皇子?”苏和瞪大了眼睛。
对呀,那日她可是从未问过人家的名字,以为是宫中的一个小小士卒,跟着出宫的队伍出去瞎逛一下。
可他是皇子!
修纳若白快步走上前去,“苏苏,你可不要像她们一样好不好?一知道我的身份,就对我唯唯诺诺,敬而远之。”
“三殿下,你……我那日多有不敬,还望原谅。”苏和头低的不能再低了。
“苏和!我说了,你不要这个样子!”修纳若白有些失望,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呢。
看着他转身离去,苏和有些慌了,快步追了上去。
宁采儿看着远去的两个人,一脸蒙,“苏苏什么时候认识的修纳若白?”她想不起来苏和什么时候见过修纳若白啊。
罢了,自己一个人逛一逛吧。
眼前有一处别致的园子吸引了宁采儿。她从半掩的门扉就踏了进去。
苏和今日穿了一身紫衣,青黛描眉,朱红勾唇,眉眼如画。
施施然走在园间小径上,风起,她宛若乘风而坠的仙子。
宁采儿嘴里啧啧称奇,“也不知这是谁的园子,居然这么雅致,倒也不显得奢侈。”
宁采儿在长潭边的竹亭里坐了坐,又起身去看潭中的游鱼。
“这园子也太大了吧…”宁采儿坐在琼花树下的悬空的藤椅里晃着双脚。她的目光变得柔和而快乐,这里的布置,她都好喜欢。
草木深处的一扇门动了动,发出声响,宁采儿警觉的弹起,翻身跃上了琼花树上。
紫色的裙摆迎风飘着,宁采儿赶忙一把揽回捂在怀中。她猫着身子,躲在树叶深处,目光盯着那一扇门,“我怎么没想到园子的主人也可能在这里呢,该死!”她咬着唇腹诽。
修纳若衡自庭院中出来,手提着佩剑,目光煞人,似乎隐忍着许多不快。
宁采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怎么就好巧不巧的钻进了修纳若衡的园子?完了完了,这下他不走的话,自己就只好在树上一直待着了。
修纳若衡似乎是因为愤怒而大意了,竟未察觉到藏在树上的宁采儿。
他径直走到琼花树下,坐在宁采儿方才坐过的藤椅上。他扬手将剑放在石桌上,双手枕在脑后,敛眸躺在树下。
宁采儿惊起一身寒意,好像透过修纳若衡的眼皮,她都能看见修纳若衡眼里的愤怒。要是她现在不识抬举的下去了,后果有多严重?
宁采儿艰难的咽了咽口水,轻轻的往另一边挪动,免得修纳若衡一会儿一睁眼,就发现了她。
自己出现在这里,还躲在树上,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吧?宁采儿苦笑,真是自作自受。
宁采儿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蹲坐在一个修纳若衡看不见的地方,却可以透过树叶的缝隙看见修纳若衡。
好久好久,修纳若衡都不曾动一下,宁采儿蹲的脚底发麻。
有一片叶子脱离了树上,摇摇晃晃的飘落。宁采儿就盯着那片将要落到修纳若衡身上的叶子,算计着它会落在哪里。
落在鼻子上?嘴巴上?眼睛上?还是头发上呢?不知不觉的,宁采儿已细细的把修纳若衡的五官描绘了一遍。
俊美的一塌糊涂。宁采儿看的有些入神。‘修纳若衡,你要是不那么不讲道理,该多完美。’宁采儿在心里说。
在那叶子离修纳若衡的眼睛还有一拳的距离时,修纳若衡陡然抓住了那片叶子,冷眸瞬间睁开。吓的宁采儿心一颤。
宁采儿还以为修纳若衡发现了她,哪想到,他只是感觉到了有东西在靠近他。
修纳若衡坐了起来,散在背后的墨发有些凌乱。
宁采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冰冷的眸子里,居然有些雾气,微微泛着红。
修纳若衡低了低头,从脸上滑落掉在手上的眼泪,让他惊得手一颤。
宁采儿看见他的颓废模样,心里竟生出一些好奇,修纳若衡,这是怎么了?
修纳若衡抽出长剑,在树下运着步伐,看似杀机重重,却漏洞百出,步伐凌乱。他只不过在发泄内心的情绪罢了,那有什么技巧在言。
咻的一声,那把剑直直的插在树上。
修纳若衡收回了手,自桌前拿起酒壶倒满了一杯酒,洒进尘土里,“丫头,父皇让我娶妻,我应了。但是我心里只住得下你。”
他泛红的眸子里满是诚恳,似乎那人就站在他眼前。可这些眸光,都让宁采儿收进了眼里。
宁采儿眸中酸涩,痴情的人才最难过。一如修纳若衡,一如……她自己。只不过她的痴情经年累月,磨成了恨意。
修纳若衡放下酒杯,脸色逐渐又变成了冷漠,静静的转身。父皇要他娶谁为妻,自有背后的道理。他的心只有一颗,只装得下一人,亘古不变。
宁采儿见他转身欲离开,松了一口气。终于走了,终于走了,宁采儿活动着麻木的双脚,一手扶着近旁的枝叶,一手揉着胀痛的脚踝。
宁采儿探头计算着一会儿跳下去落在哪里,脚下一滑,却直直的向前扑去。
修纳若衡听到动静,警惕的转身,便看见宁采儿掉在了藤椅上,脸上脖子上都被树枝划出红色的痕迹来。头发也被挂散,披散在肩上。
宁采儿把脸埋得低低的,不敢看修纳若衡的目光,连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都顾不得了。
感觉到周围的气压都冷了下来,宁采儿头皮再硬也不敢继续保持沉默了。“二殿下的园子,风景真好看。”宁采儿随便扯出一句话。
“你为什么在这里?”修纳若衡的眼里满是厌烦。
“我瞎逛逛,你后门儿没关,我就进来了。”宁采儿不明白修纳若衡指何意。
“本王是说,你为什么在宫里。”修纳若衡话语中已经忍不住怒气。
看着他的目光,宁采儿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是为他选妃而来的。
宁采儿不怂,只不过那目光正好对着她这颗假意的心,她怎么也说不出来违背事实的这一句话。
“滚。”修纳若衡沉着眸子命令。他在人前向来是冷漠的角色。宁采儿一直在园中,那么想必刚刚的事情,她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修纳若衡怒不可遏。“我让你滚出去!以后不许再踏入这园子半步。”修纳若衡指着半开的门扉对她吼道。
宁采儿默不作声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行了礼,从小径离开了修纳若衡。宁采儿不恼,本就是她的不对,她自己明白。
修纳若衡望着她卑躬屈膝离开的背影,内心突然又有些抽痛。好像她身上带着什么让他牵挂的东西一般。
可修纳若衡也确实恼怒,恼怒她踏进了这一处还未命名的园子,恼怒她偷听到他为外人所不知的懦弱深情。
风摇着这一处风景,落下一地残花。修纳若衡立在风里,背影落寞而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