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香转头,便看到一个瘦条的妇人站在自己面前,面容苦涩的看着自己。
瞅了自己的女儿好一会,唐晓芙叹了声气,关上门后坐到炕边,对白芸香虚虚地一笑:“香儿,你没事儿吧?”
瞧着眼前脸色蜡黄,细看五官也算清秀的中年妇人,白芸香没有说话。
她一不说话,唐晓芙就更加尴尬了一些,一双微黄的眼珠子四处转了转,就是不敢放在她身上。
“哎,香儿,你饿了没有,娘这儿还有昨夜剩下的半块饼子,你拿去吃了吧?”说着,她手上多出了一块干巴巴的饼子,递到白芸香面前。
白芸香还是没有接,更没有说话。她清楚的意识到一件事,方才这具身子被骂到跳井的时候,这唐晓芙可从头到尾都没露过脸的。
见状,唐晓芙脸色黯然几分,将饼子搁在炕边上,“香儿,你别怪娘,你嫁出去了,对你也好,对家里也是一件好事儿。”
白芸香眨巴眼睛,只觉得想要发笑。
“傅家是个大户,你去了就算做妾,也能过上好日子。你弟弟有了二十两银子,就能……”说到这儿,唐晓芙立刻掐住话头,没能说下去。
瞧着白芸香冷漠地看过来,她尴尬起身道,“香儿,你先休息休息,娘出去了。”
才说完,就听白林氏在屋外头吼:“根子家的,你死哪儿去了,没见着日头落了吗?还不快生火造饭,是想饿死我们娘俩儿是不是!我就知道你这媳妇子心黑的很……”
唐晓芙离开后,白芸香再看看手边那半块又干又硬的饼子,想想刚刚唐晓芙偷偷说的话,只觉得一阵揪心的酸疼。
这定是原主本身还留着的感情反应,因为白芸香除了气愤,倒还真的对这一家子没甚么太大感觉。
伴着屋外的砍柴声儿,白芸香将思绪慢慢地理清楚。
这个白家一共有五个兄弟,白东根是老大,在兄弟之中最是个无用的。早些年去过镇上做活儿,钱没拿回几个,倒学会花天酒地偷鸡摸狗,直到被人打成重伤了,才回太和村过日子。
白东根名声在外,没几个人家愿意将女儿嫁了他,所以直到快三十,还没娶着媳妇儿。后来是实在无法儿了,白家的几家兄弟才凑银子从隔壁村庄为他娶了寡妇唐晓芙,也就是白芸香的娘。
唐晓芙是个寡妇,自然在白家地位不高,白芸香又是个拖油瓶,就更是被人瞧不起。尤其是白芸香,在家里被白林氏打骂不算,从小在村里走动都会被小孩儿扔石头子儿。
后来还是唐晓芙争气,第二年就怀上了大胖小子,娘儿俩才日子好过上一些。
不过,白良木出生后,唐晓芙就只顾着关心白良木去了,对她这个女儿是越来越冷淡。白芸香在家里家外的都受欺侮,久而久之便成了个闷声不吭的性子。平日里就会低头干活,干的稍微慢点了,就会被白林氏怒骂责打。
一开始唐晓芙还心疼些,后来干脆就视而不见。说实话,白芸香对她这个亲娘,还是有些怨气的。尤其是在她长大后,白东根歪斜心思打到她身上,唐晓芙竟然还不敢阻止。
唐晓芙所做的,便是在沈媒婆找上门来后,劝说白芸香嫁给一个八十多的老头子冲喜。白芸香当然明白唐晓芙的心思,把她这个拖油瓶嫁了,不仅能免去白东根的心思,还能给白良木存一些银钱。
白芸香苦苦一笑,肚子里突然唱起空城计。
想想这两日她绝食抵抗,不愿嫁给糟老头做妾。但白林氏哪会管她,竟是真的生生饿了她两日,还能省下一些粮食呢。
眼睛看向饼子,白芸香觉得还是别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了
她拿起饼子往嘴里塞,却没想这饼子干成这样,卡着喉咙还不算,半天愣是没咽下去啊!
她这边咳嗽着把东西吃了,那边白林氏的骂声连门板都抵不住。
“你个扫把星咳嗽啥呢,别是把那倒霉的病气带回来了吧。我可真是命苦,偏生遇着你们两个扫把星,平日里就会吃喝拉撒,活儿倒是偷懒不干……”
白林氏这一骂,不仅将白芸香骂进去,还把唐晓芙连带着一块儿骂。
那用词造句,真是听得白芸香一阵嘴角抽搐。
白林氏就这样骂了一阵,唐晓芙终于是听不下去了,低声下气地道:“娘,饭好了,快叫东哥木儿来吃吧。”
白林氏这才歇气,大大咧咧吃饭去。
一听有饭吃,白芸香顿时眼前一亮,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进来送饭,更没有人来喊。她就明白了,这家人是准备饿着她呢。
真是无语了,她好歹有两日没吃饭,又刚投井过,这会有气无力的。
这一家子大概是气白芸香克死傅老爷,所以根本就不想给她饭吃,唐晓芙即便是想送饭,也没有那个胆子。
所以一来二去,就真的没人来管她了。
眼见着天色黑了,白芸香只觉浑身冷飕飕,胃里空落落的。
先前吃的那个饼子,统共也就两口,能抵得了什么事儿啊?
既然无人来管,那就自力更生,她可是孤儿来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可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积蓄了力气,她偷偷摸到院子里去。
整个白家有两间青砖瓦房和两间土屋,一间土屋是厨房,另一间就是她住的储物间。
她走到大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白林氏住的那屋还有光亮,想来定是那母子俩再商量怎么赖掉那二十两银子呢。
撇撇嘴,白芸香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摸黑到了灶台上。
这个土灶她很熟悉,以前在农村调研,用的都是这个土灶。
她拿铁钳翻开木灰,还能瞧见没有熄灭的火星子。
想了想,白芸香从柜子里拿出两个鸡蛋,三个大红薯。
她将红薯塞进灶台中烤了起来,接着再烧了一锅水,将两颗鸡蛋放进去……
做完一切,她开始竖着耳朵听动静。
如果被屋里人听到动静出来查看,那她就别想吃到东西了。
好在直到水烧开,屋里都无人出来。
把火熄了,她将鸡蛋拿出来放入冷水中浸一会儿,而后快速取出将鸡蛋剥壳吃了。
好一阵狼吞虎咽,吃的白芸香简直想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