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悠悠众口,本应该躲在昭阳宫不出来,可我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想去太华殿看一眼太皇太后。我想看她害怕的样子,想亲眼看她不爽的感觉。
似乎我还想去嘲笑她几句。
宜儿不明白我的意图,在我穿好正装,让她给我画上精神的面容时,宜儿满脸的不解。
我一步一步,面无表情地朝太华殿走去。路上过的奴婢内侍在见到我时,也是满脸的讶色,不过谁都不敢多话,只是跪礼。
我站在太华殿外,抬着头看着那三个鎏金大字,嘴角冷笑着大步而入。
我才进太华殿,殿内的奴婢就已经朝我跪礼。大监刘阿素表情很是淡定,恍如此时看到我没什么惊讶可言,似乎我前来还属当然。
我直接朝太皇太后的内室走去,没人拦我。好像也没人敢拦我,只是刘阿素紧跟在身边,说,“贵妃娘娘,太皇太后才睡着,您此时前来不是时候。”
“本宫就看看老祖宗的是否安好,本宫看一眼就行。”我淡漠而道,脚步没停,一直朝内室而进。
见我已经说成这样,刘阿素也不再多言,只是她紧跟在我身后,随我一同来到了太皇太后的床榻边。
那床榻之上,锦被里,太皇太后安详地睡着,那个样子在我脑海里依然清晰可言。
我轻抬手,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宜儿和刘阿素说道,“本宫想一个人看看太皇太后,你们先退下。”
宜儿忙应道了我,可刘阿素犹豫之后才应了我一声。
我听着她俩退下的脚步,嘴边浮出淡淡笑意,而这笑是僵硬的笑,讽刺的笑。
我就这么站在床边,盯着床榻之上的人,有一种冲动,想亲手杀死她的冲动。
我恍如自己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到她息逝。我拳头在自己的衣袖里已经拽得紧紧的,而这个紧,是在控制我的情绪。
她,是害死我乙家全族的罪魁祸首,是她容不得我父亲,甚至当年连乙家的幼小都不放过。
我不能在此将她杀了,如真杀了她,我的昭阳宫里的人也会一起受到牵连,我不能再连累其他人了。
我放松了一时冲动的心,厌恶地盯着床榻之上的人良久后,才恢复神色走出内室。
刘阿素就在门帘处,再次对我恭礼,送我出了太华殿。我走出太华殿门之后,我还能感觉到刘阿素站在正殿门前疑惑地看着我的背影。
我才回到昭阳宫,张新普就禀了我一条悲伤的消息大牢里宣嘉死了,是自己咬舌自尽的。
我脚软的一下站不稳,宜儿忙扶住了我。我头痛难忍,扶着自己的额头静坐在软椅上。
张新普或许已经感觉出来了,我对这些闯宫的刺客太过关心了,他似乎在怀疑我了。
可我知道,这些奴才,就算知道些什么也不敢多语,怕若祸上身。
张新普观望我一阵后,才再次轻言在我面前道,“北海王去大牢提审那刺客时,那个人对北海王殿下轻嗤冷讽,殿下愤怒让人上刑,想要从那个人嘴里逼供出白锐的行踪,那个人不发一言,在北海王面前就这么咬舌自尽了……”
听后,我冷冷地是笑非笑了下,那笑意里只有我自己明白。
宣嘉并不是怕说出萧景栖的行踪,他知道我和萧景栖之间扯不清的关系。宣嘉害怕的是我伤心,怕他如说出了萧景栖的行踪让朝廷抓获,我会难过。
宣嘉在乎的人是我。
他是为了我而选择自杀,或许在死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都是在担忧我。
我心情愤怒到了极点,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摊手将桌上的茶壶茶杯掀翻在地,打碎了一地的瓷片。
竹砚慌忙地来看我的手,担心问道,“娘娘的手可没事?”
我冷漠无语,就这么呆着神色。
是夜,我在偏殿书房里喝着酒,近日来,我恍如回到了乙家才被剿灭时的当年,心灰意冷,暗自伤悲,我忧郁的情绪越来越重。
我独自一人,谁都不需要在我身边,就想一个人待着。
宜儿曾到过偏殿门口晃过,我知道她在担心我,可我连她也不想见。
我就想一个人喝酒。
想到宣嘉,我泪流满面,当年他和游然,李苋儿是我最忠心的属下,我的事也不怎隐瞒他们。
他们几个忠心地听从我的话,只要我命令什么,从不懈怠。
没有他们几个,在青峰门里,我也不会事迹功大,因为他们,我才一步步成长。
我抹着泪水,就这么在回忆中一杯又一杯……
我醒来时,天微亮,而我趴在偏殿的书案台上,睁开眼就被窗口的光亮晃刺了眼睛。
我的头好痛,困意十足,人好无力。
我揉了揉了太阳穴,让自己够清醒,可是恍惚间我发现自己的衣袖上竟然有血迹。
我顷刻间清醒,另一手在衣袖上的血迹上用力地抹了抹,血迹似乎干了一般。
何来的血迹?
我懵地坐正自己,一时想不起来。我突然想起自己昨天去太华殿,那股想杀人的感觉,难不成昨夜我因为喝了酒,控制不住自己偷去了太华殿将太皇太后给杀了吗?
我精神失乱一般,捧着自己的头,用力地回想,想让自己记起什么,就算是我真的去了太华殿杀了人,也应该有记忆才对,可为什么想不起来。
我慌乱地站起身,准备去看看是不是太皇太后真的出了事?可当我才走出书案桌前,却见墙边的柜子门缝隙处有一小截衣服的边角露在外面。
我怔住了神,僵硬地一步步轻声朝那柜子走近。里面应该有个人,肯定有个人躲在里面。
我的手颤抖地轻轻打开柜子的门,在门打开那一刻,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瑛琳,可是她闭着眼,胸口有血迹。
她一动不动,就这么艰难地卷缩在柜子里。我颤抖着手指,轻轻探到她的鼻息,当手停在她的鼻子前,我被惊吓得慌得收回手,愣愣地吓的后退两步,差点跌倒。
瑛琳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瑛琳为何死了,而且还死在了我这偏殿里,还是这副模样……
我脸色煞白,精神慌乱,无法相信。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我没一点印象!这是为何!
我杀了她吗,是我杀了她吗?难道昨夜我喝多了,瑛琳来找我,我就把她杀了?
可是瑛琳一直在她的奴婢居所里静思,我没让她出来,她怎么就到这来了?
在我快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时,殿门口有人在轻敲门,随着宜儿的声音响起,“娘娘,是奴婢,宜儿。”
我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自己朝门口道,“进来。”
我依旧站在柜子前,呆呆地看着瑛琳的尸首。
宜儿推门进来,随即又将门关上,静静地走到我面前,在随着我视线看向柜子里的瑛琳时,她神色都不动一下,恍如早知道一般。
“娘娘别担心,宜儿会处置好,此时天已经亮了,等到了晚上,宜儿悄悄将瑛琳姐姐给去埋了。”
我将目光停在宜儿的脸上,恍惚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是本宫杀了瑛琳,是不是?”
宜儿看着我异常镇定道,“不,不是娘娘,是宜儿动的手。”
“你?”我疑惑不解盯着她。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是她将瑛琳杀了?
如是宜儿杀了瑛琳,我衣袖上的血迹又怎么回事!
宜儿见我垂目看看眼自己的衣袖,就说道,“娘娘昨夜醉了,瑛琳姐姐来找娘娘,娘娘心情不好责怪瑛琳姐姐是北海王殿下的眼线,发怒情绪。娘娘还说,宣嘉的死是北海王殿下给逼死的,所以娘娘迁怒瑛琳姐姐,甩了瑛琳姐姐一巴掌,瑛琳姐姐突然推了娘娘,做出了奴婢不该有的行为,宜儿当时刚好进来看娘娘,见娘娘不该被一奴婢欺负,就拿出了这书房里的剪刀捅了瑛琳姐姐一刀,瑛琳姐姐就这么死了……”
我呆如木鸡般听着宜儿的话,不可相信她所说的。
宜儿看我一眼继续道,“宜儿将瑛琳姐姐的尸首藏在了柜子里后,安慰娘娘后就去换了身衣服,瑛琳姐姐的血溅在了宜儿的身上,宜儿怕他人瞧见,就去换衣服才回来。”
“娘娘刚刚必定是累着了,才在桌案上睡着了。”
宜儿说着这些看了眼窗外,“外边已经天亮了,此时处理瑛琳姐姐的尸首必定会让人发现,还是等晚上后处理,娘娘觉得可好?”
我颤颤地一笑,又是一笑,呆呆地看着宜儿,抬手就给她一巴掌。
“就算瑛琳再推了本宫,本宫也没想让她死!”
我怒火着。
宜儿垂着头,此时竟不再说话了。
“娘娘想责备宜儿,奴婢没任何意见,这是奴婢的错。”宜儿良久后才再次说道。
我的眼眸里泪花连连,瑛琳毕竟跟了我很多年,在我脑海里她一直对我很忠心。
是忠心,对高昭容忠心。
这次就算知道她和北海王之间有些什么共谋,我也没想过让她死,是没想过……
可是,我此时却又觉得……
我的头,我的心,怎么……
我迷糊中感觉又不是这样……
我木然地走出偏殿,回到内室,将身上带血的衣服疯狂地扯下,丢在一边,倒头就睡在床榻上,我好累,昨夜似一夜未睡般……
瑛琳对不起,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真的是如宜儿说的这般吗?与我真没关系?不是我动的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