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诧异地看着我,脸色苍白,对于我刚才的问话,她咬着自己的唇,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是,从达奚兰来到府里后,我就恨她,因为她夺走了老爷全部的爱。”
从这句话,我已经明白,母亲是很爱父亲的。女人的心都是嫉妒的,母亲也是如此。
我能理解母亲的孤凉,可再这么恨一个人,也不能下杀手啊。母亲已经接近了疯狂——
“那么贺大娘是什么原因离开高府的?”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瞪视着她。
母亲冷笑,对于我过多的问话,好似已经不想再隐瞒。
母亲犹豫下后,说起那件事后。
原来那晚过后,母亲时常害怕,经常夜晚做恶梦,当时伺候她的贺大娘对她很是衷心,母亲也很相信她,就把自己刺杀了达奚兰的事告诉了她。连同我看见她的事也一起说了。
只是后来,母亲后悔了,后悔什么都跟贺大娘说了,怕她哪一天出卖自己。
母亲的心里已经容不下贺大娘了,想尽办法要将她赶走。
一次,母亲在贺大娘的水里下了毒,把她毒哑了,让她不能再说话。
母亲并不想杀她,只是不想让她说出自己的秘密。
贺大娘失声后,母亲就将她赶出了府。
听到母亲说完这些,她的残忍真让人不可相信,看似懦弱的一个女人,心底竟这么狠毒。
“母亲做的所有错事,这些父亲也许都不知道吧?”我语气依然淡淡。
母亲目光幽深,“除了知晓你不是他亲生的,其他事情他一概不知。”
我失笑,“如父亲知道会怎样?”
母亲冷笑,“那哪还有我姜可喻在这高府一席之位,他会杀了我为达奚兰报仇。”
我讥笑。
母亲也怕,怕失去这高府的一席之地吗?
我定了定神色,“母亲在三姨娘还没有进高府时就认识她吧?”
母亲哑然失笑,脸部僵硬。
她怎么也想不到我会问出这样的话。
“是谁告诉你的,鞠阳?”
母亲有些失控,手在发抖。
“母亲别管谁告诉女儿的,母亲就说是还是不是?”
母亲轻抚额头,半响才缓缓道,“是,达奚兰是乙浑女儿乙桪的师姐,那时候,我还在高府时,乙桪曾带着达奚兰回过高府一次,我见过她一次。”
问母亲关于达奚兰,我本是想了解乙桪。
我不经意皱了皱眉,镇定地轻语,“三姨娘死的那晚,乙桪来过是不是?”
母亲抬眸轻淡地看着我,“容儿记起了那晚的所有?”
“是,我在窗户外看见了所有,那个拿剑指着三姨娘的黑衣女子就是乙桪,是不是!”
母亲没说不是。
她沉默,沉默就代表是。
“可她们不是师姐妹吗?乙桪为何要刺杀三姨娘?”我对那晚的刺杀真的很疑惑。
母亲愣了神,轻叹一息,“容儿,这个与你无关,再说也是多年前的事了,你何须要知道这些。”
我满脸疑虑。“母亲不愿说?”
母亲嘴角一抽,“我也不是很清楚。”
母亲真不清楚吗,但我怎么觉得她是不愿说。
我静望着她,她的眼神有些躲闪。
我话题一转,“那么乙桪在哪,母亲可知道?”
母亲毫无表情地摇头,“那夜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在我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幽幽起身时,母亲唤我一句:“容儿——”
我背对着她,冷冷地道:“母亲,请放心,我不会和任何人说起母亲做过的错事,但女儿希望母亲以后有的是一颗善良的心。”
我才走一步,母亲又喊住了我,“等一下。”
我回过身站立不动,不知母亲要做什么。
母亲从她的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紫檀盒子递给我。
“这盒子里有一颗丹药,是当年你落水后,那名神医留下来的,说是特定留给你,可以救你命的药丸,当年你还小,那神医让母亲替你保管。”
我接过盒子,淡漠地望她一眼,冷冷地走了出去。
回到我的秋水居,我坐在桌边,查看着母亲给我的紫檀盒子,一个小方形的盒子,盒子已经很陈旧,但盒子外的花纹还是很清晰。
这个盒子很精美。
我拿在手上反复查看着,见盒子底部刻了一个小小的字,是个“崔”字。
打开盒子后,里面是一颗圆圆的药丸,黑色的。
一股浓重的药味飘进我的鼻子。
我将它盖好,静静地看着它,想不明白,那个神医为何要留下一颗药丸给我?
难不成是怕我日后再受伤?
不过,那神医真负责。
夜晚时分,我在桌几前,依旧看着那副画,画中的乙桪很是青涩,画这副画的时候,她应该只有十三、四岁。
画中的她,微微展露笑容,穿得不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服侍,而是轻便的轻纱飘衫,感觉江湖行走之人。
发饰也只是简单的盘髻,长长轻丝在风里飘扬的感觉,她身后的柳树,一样随着风飘荡的感觉。
画中的背景,我知道,是幽林谷。
夜风透过窗户吹来,我感觉冷意了很多,不知不觉中,伴和着细风,幽怨的曲声进入我的脑中。
这首曲子,我熟悉得很。
是他,他应该在附近。
为什么每次当我有什么思虑想法时,我就会听到这曲声。而我现在十分的明白,吹这曲的就是白锐。
他就在附近…
我没有出去,而是再一次在这首曲子中沉睡。
睡梦中,我再次来到了乙桪的世界。不,应该说是乙桪曾经的过往。
梦中是幽林谷,在湖水边,乙桪和师姐达奚兰正在湖岸边练剑,湖中行来一条船。
船上不只有景栖,还有一名中年老者。
她俩见到有外人进来,都有所惊讶,因为幽林谷很少去过外人,除了景栖经常去。
船停靠岸后,白狼已经一副凶煞地看着那老者,乙桪摸着白狼的毛发,也有点不解,来的是什么人?
为何景栖会将个外人带了进来。
乙桪的师傅从屋里走了出来,愣愣地看向湖面。
船上萧景栖已经在朝他们挥手。
乙桪跟走近她身侧的师傅说道,“师傅,你看景栖哥哥竟然带外人进谷了。”
顾师傅没有说话,而是眯着眼看着景栖和那中年老者上了岸。
“顾师叔,你看谁来了?”萧景栖一上岸笑着说道。
顾师傅仔细瞧了后,才惊讶了神色,他已经看出来是谁了。
那中年老者在顾师傅的面前躬身行礼,当说出自己的名字后,顾师傅欣喜地拥抱了他。
原来景栖带来的是顾师傅的侄儿,顾善秀。
顾师傅请他进了木屋,还唤道达奚兰上茶。
迎他们进屋后,师姐达奚兰给他们煮了茶亲自端给他们。
乙桪站在屋檐下,和白狼逗趣地玩着。她对这来客,没有一点兴趣。
那顾善秀在谷里住了一天,也都只是和师傅叙旧。
从他们谈话中,乙桪知道了,
师傅的侄儿来自南宋,这次到大魏来,那顾先生特定前来找师傅想念亲情的。
在师傅和顾先生在喝茶闲聊,她在练霸射箭。
萧景栖走过来将她手中的剑弩拿了过去,也朝着远处的草霸射过去。
箭直插红心,乙桪拍掌叫好。
萧景栖说顾善秀是名画师,硬是拉着乙桪,让那顾先生画了她的画像。
在画像时,乙桪很是不耐烦,但萧景栖一直在说,保证画出来就是你本人。乙桪也想看看,他吹捧的画师,真的有这么好的画功?
画完后,乙桪真的喜欢那张画,确实很像,就像她本人站在那一样。
“怎么样?喜欢吗?”萧景栖扬眉问道。
乙桪点点头。
萧景栖看到她见到画像后的笑,很是开心。
而一旁的达奚兰说,也要画一副,萧景栖却不然地道,“顾先生累了,下次再画吧。”
见萧景栖对乙桪那么好,冷淡自己,达奚兰心里有些不愉快。
次日醒来,我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
瑛琳告诉我,昨夜见我趴在几案上睡着后,便和紫兰一起将我扶到了床上。
梦里的一切,我记得清清楚楚,水镜湖幽林谷里的那一日,犹如就在眼前。
我知道,又梦到乙桪,是她和我的联系。
我已经明白,为什么我会到那山谷,也许冥冥中是乙桪在指引方向,想让我了解她的一切。
那条白狼也许就是她的宠物,在梦中,她和它很是要好。怪不得,在山谷,它见到我的第一次,竟然对我很是熟悉似的,可能把我当成了它的主子。
突然,我想念起那条狼来,出谷这么久了,也不曾去看望它一眼,不知道它怎么样了?
梦中达奚兰看景栖的眼神,突然让我醒悟。
三姨娘也是喜欢景栖的吧?
可如今三姨娘已经逝去,乙桪在哪呢?景栖又在哪呢?
当日在清长寺,鞠阳并没有告诉我,乙桪如今怎样。
那日我走得太过匆忙,忘记问他了。
我是不是该再去见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