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句话把浅乐给问噎住了。
“本仙……小荷花仙一枚,你这臭道士,不是明知故问吗?”
“原先我不曾察觉,今日听你这失口一说,方觉你这些时日,转变的未免太快。原先我在太湖认识你的时候,你是个活泼跳脱的小仙子……可这几日,你的行为越发的成熟稳重,这番变化让我有些捉摸不透,浅乐,你到底是什么人。”
云游说着,向着浅乐的方向又走近了些,“你若不说,其实我不强求。你今日既然能来救我,我心里也清楚,你不是什么坏人。不管你留在我身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都想奉劝你一句,不要伤害清婉。”
不要伤害清婉。
那你就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吗?
浅乐在心里沉沉的笑了一声儿,原来为他做了这么多,他还是如此般,将自己视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可这情绪,她一样都没有袒露出来,而是冲着云游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不过是有些难以启齿的隐情……日后若有合适的机会,我自会说与你听的。”
他不是说了,不强求吗?那自己就不说了吧,免得多生了事端……总归是给自己找了麻烦不是?
“既如此……”
“你快带我回去啊,我这腿,你看还能再耽误吗?!”
云游还没有说完一句话,就被浅乐给打断了。她这是有意不再提起,自己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想来,浅乐的身份一直是他和清婉疑虑重重的一个谜。倘若她若能说出来,也算是他们三人之间再无隔阂了。
可她选择了不说。
云游蹲下了身子,发带轻轻柔柔的飘到了地上,也不去管,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扭着脖子斜眼笑着,看着浅乐,“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她既选择了不说,那自己也不便强人所难。
师父说过,对人要真心,才能感化。浅乐对他的真心,他今夜已经瞧见儿了。那他也该报之以同样的真心,才不枉他二人相识一场。
“没事儿,这镇子你我都是生人,况且这已经入夜了,路上就只有寥寥几个打更人,你不要怕毁了你的清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浅乐许久也不愿挪步,不由得让云游心生疑惑,“那你是为何不走?你的腿不是伤势很重吗?”
“我在想,”浅乐说着,抬起了头,看着云游的目光丝毫没有避讳,“既已是熬到了这个时辰,不如去清婉提及的那个暗娼馆一探究竟……回去也好让那丫头安心。”
现在?
云游摇了摇头,“你我都伤的不轻,已经没有时辰耽误了。况且我体内的尸毒如若再不想法子止住,怕是待会儿便要沁入心肺了……”
是了,浅乐点点头,方才他咳出来的那几口血,在自己手上都还没有干透呢。
“不过你所说也确实属实……这样吧,你我先回去疗伤。待我运完了气,就去拿馆子走一遭。”
“不行,你一个人未免太过危险,况且你的伤也不是小伤,前些日子刚受了一掌,还未好透就去修习什么邪术……今夜又为了公主的病情冒着生命危险引毒……此事暂且放放,过几日……”
浅乐突然停住不说了。
云游疑惑的顺着她的视线往西边儿看去,瞧见了不远处有个灯火通明的楼,楼上一角露出了张人脸,看不太清。
“快走,”浅乐慌的推了云游两把,“你我二人,说不好已经被盯上了,走,咱们回府。”
“好。”
云游应着,拖起了浅乐便往前走。
“哎,你慢着些!我的腿不好你不知道吗?”
“哦……我忘了,”云游说着,直接伸手将浅乐往肩头一放,扛着便走了。
……
“再给我些水。”
苏清婉在恒王府上出着力,忙的是无暇顾及额头上的汗珠。
兰姨听了,连忙让丫鬟去接水,“你们都快着些,不要耽误了江姑娘救治王爷。”
她看着令逸安那样子,心里不免一阵心疼……昨儿下午才跟清婉说的,说此生能见到王爷有了一段好姻缘,也算是了了太妃的心愿了……现下却忽然出了这档子事儿,王爷都有了性命之忧……还谈什么姻缘不姻缘的啊。
“兰姨,你莫要担心,我虽不懂医术之高深,却也跟着师父游历四方,摆摊治病,学会了不少皮毛。王爷此番,不是什么大伤,不过是一时情急,肺部积咳。我开几副方子化痰止咳的便可。”
苏清婉一面说着,一面娴熟的给令逸安擦着脸蛋儿,她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这个时候,跟着云游耳濡目染的那些东西,是真的能派上些用场的啊。
“是是是……想来我这老奴才,除了做饭女工,什么都不会。今日若没有江姑娘,这三更半夜的,我还真的不知道要去哪里请大夫呢……”
兰姨说着,点了点头。想来,这丫头也并非一无是处,虽是贪玩了些,可到了关键时候,她还是能做不少事儿的……今日这番诊治,她也算是在自个儿心里,重新认识了这个丫头了。
方才令逸安被人拖回来的时候,就因为过度撕裂嗓子而一直巨咳不止。那模样,和平日里他俊朗非凡的脸庞,差之甚远。差点儿没把府上上上下下的人给吓个半死。
苏清婉上来瞧他那模样,当场便直直的扑到他跟前给他把脉,那般镇静沉着的模样,和寻常的她,也判若两人。
府上的人,也多数都对“江王妃”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差不多……就去煎药吧。”
苏清婉说着,“不过啊,你们这王府就是王府,什么都有,真好。”
她原先想着,最起码也要等明儿早上药铺开门的时候,才能拿到药,煎给令逸安喝呢……谁知道王府内竟然就有个储药的屋子,里头什么都有……可把她给吓了一跳。
拧了拧湿水的毛巾之后,苏清婉开始擦拭令逸安的手,左手擦完了,她注意到,令逸安右手似乎捉着什么东西。
捉着的这是什么?
苏清婉试图用手去掰开,但是他的劲儿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他的嘴一直张着,似乎是要说什么话。
搞啥啊。
真是难搞。
“喂,你赶快给我起来,你昨儿不是说,得了空还要教我舞剑的吗?怎的就躺在这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清婉越想越气,但却忍不住将耳朵贴近了令逸安的嘴巴。
“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
他眉头皱的紧紧的,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不说那便不管了吧。苏清婉想着,准备将身旁的布和盆收拾收拾,回去睡了。可令逸安忽的又叫了一声儿,“不要拿走它!”
拿走什么?
她愣住了,这小子,魔怔了?
可是瞧见他那青筋越发暴起的右手,苏清婉仿佛明白了些。伸着脑袋去瞧着她右手里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好容易伸手掰开了他的一个小拇指,苏清婉将眼珠子都快要贴到令逸安的手里头了。
似乎……是一块玉佩。
这……令逸安还喜欢这种东西吗?苏清婉记得,以往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啊。他不是抵奢倡俭吗……怎么会穿银戴玉呢?
“不要拿走!”
令逸安的嘴巴还在不停的念叨着,把那玉佩给捏的更紧了,不许别人碰。
“好好好……我不动它了,我不动。”
苏清婉慌的将他的“心肝宝贝”给放好。而后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去睡大觉了。
也不知道,令逸安究竟去干嘛了。今日她跟着兰姨学着,绣了一片叶子。虽说歪七扭八的一点儿也不好看,但好歹也是能认得出来的。
绣成之后,她晚膳都顾不上,就兴冲冲的拿着那绣有叶子的帕子去找令逸安了。
可左找右找,就是找不见他人影。问了才知道,王爷和蒋济出门去了,但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是回来就是这副模样了。
说来也是奇怪,蒋济平日都是跟在令逸安身后,寸步不离了……今日却是几个太监将令逸安给拖回来的,蒋济……半个影子都没见着儿。
唉,不管他们那么多了,还是好好回去补个觉靠谱儿些。
“王妃小心!”
她刚走出了房门,就瞧见眼前月光下照见了一个人影。以及耳边忽然冒出来的这句话。
将她可算是吓个不轻。
还没反应过来要让着些呢,苏清婉就觉得胸前一热,被什么滚烫的东西浇了一身。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的味道,难闻的让她有些作呕。
“王妃,您没事儿吧!”
苏清婉这下算是听清楚了,是月心的声音。
看着她慌乱的模样,苏清婉连忙安抚着她,“我没事儿,怎么……你还没睡?是你去煎的药?”
“你这身子,怎么还让你去煎药啊。府上是没人了吗?”
“不不……是月心,自己想来照顾王爷的。”
月心说着,伸手去拾地上的碗和案碟。忽然一声清脆的落地的声音,吸引了正在理衣裳的苏清婉的注意。
这是……
看到地上那东西,心忽然冷了一下。
这是……
她眼睁睁的看着月心慌忙的去拾,而后又揣回了她自己的袖子里。
“拿出来。”
苏清婉说着,那声儿已经在崩坏的边缘。
“王妃……”
月心支支吾吾的,不愿意把那东西给眼前的人看。
“我让你拿出来。”
她说着,神色里全是疲惫,“你若还想在府里待下去,就不要与我作对。”
“是……”
月心犹犹豫豫的从自个儿衣袖中掏出了那物什,摆在了苏清婉的面前。
明眼人儿一看便知,这东西和方才令逸安手上握着不放的玉佩,是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