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立春了,天气仍旧清寒无比,赤水前几日也降了一场大雪,屋檐之上还未消融的积雪覆盖了大片绿色的琉璃瓦,晶莹的雪沫在明澈的阳光下闪着亮光。
皇宫的广明殿中,威宗微闭着眼睛,脸色蜡黄,病恹恹躺在龙榻上,榻前跪了一圈惶恐不安的太医,太子林云峥已经不眠不休的侍疾三日了,此刻他有些不耐的看着院判李太医,厉声斥道:“李太医,你说句实话给本太子听,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这都三日了,怎也不见好转?”
李太医肥硕的身形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说道:“皇上的病来的蹊跷,许是,许是邪气入侵才导致惊厥高烧!”
“混账!”林云峥怒斥“什么叫邪气入侵?你一个堂堂太医院的院判,居然能说出如此荒缪的话来,简直可笑至极!”
“臣,臣再去给皇上诊脉!”李太医吓得脸都变了色,他有些语无伦次!
“不必了,记着,谁要是将父皇的事宣扬出去,本太子活剐了他...”林云峥面含厉色,扯着嗓子嘶吼道。
太医们一个个卑微的弓着腰,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林云峥如同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喘着粗气。
“太子,...金公公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他狡诈的暗自冷笑:“其实皇上前些日子服用了太子进贡的迷情药后,不论白天黑夜都亢奋不已,金枪不倒,曾一日之间临御数十女之多,甚至,有几个身子孱弱的都一命呜呼了,依老奴看,多半是亏空了!”
林云峥闻言脸色一僵,由椅子上一跃而起,咬牙怒叫道:“放肆!你是说父皇的病全因为本太子送的丹药吗?你这是想栽赃嫁祸!”
金公公嘿嘿一笑,细小的眼睛被挤进了满脸的横肉里,却是没有半分惧意“唉,太子可真是冤枉老奴了,老奴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这几年皇上贪恋女色,身子早已衰败虚空。”
威宗的身体情况,林云峥比谁都清楚,不然那些太医出去的时候,他也不会恐吓威胁,只是,千算万算却不想竟被父皇身边这个大太监给拿捏住了。
他隐忍藏匿布局了那么多年,绝不能被一个太监给断送,虽恼火不服气,但还是决定顾全着自己的大局。
“事到如今,金公公有何良策?”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金公公扭头看了眼龙榻上昏迷不醒的威宗,声若蚊蝇:“皇上目前这个样子,二殿下,三殿下若是知晓了必定会安耐不住,太子不妨先下手为强!”
林云峥深深的皱着眉头,阴冷的盯着金公公,森然的笑道:“据本太子所知,金公公可是与二弟走的很近呢,你劝本太子先下手到底意欲何为?”
金公公怔了一下,心思微动,咧嘴笑道:“太子,您也知道,二殿下如今是废人一个了,连正常男人都做不了,又如何做的了一国之君,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老奴愿意弃暗投明!就看太子肯不肯了?”
林云峥沉吟了半晌,索性直接说道“能与本太子抗衡的也就只剩下三弟了,他现已失踪月余,保不准死在了外面,如今何患之有?”
金公公摇摇头,深沉的说道:“太子不要被三殿下蒙蔽了,他虽教养于宫外,可他背后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且朝中暗地里拥护他的党羽不在少数!”
“公公可将良策说出来听听!你放心,本皇子绝不是过河拆桥之人!事成之后,你依旧是首领太监,依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林云峥眼底不动声色的划过一抹算计。
金公公走到了近前,附在林云峥耳畔嘀咕了半天,无意间撇见太子脸上的惊惧无措,他心中暗暗嘲讽,这懦弱的性子,保不齐又跟威宗一般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这若发现了可是欺君之罪啊!”林云峥脸色惨白,他迟疑着说。
“欺君?也要皇上知道才算欺君,皇上若永远不醒,便永远不可能知道。”林云峥被金公公这大逆不道之言镇了一下,嘴角的冷意微现即逝,他就是想要金公公这番足可以灭九族的言论,大家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金公公轻蔑的说道:“历朝历代在这龙椅之上,不知沾了多少争位者的鲜血和性命,太子若想顺利继承大统,首先要做的便是瓦解三皇子的势力,铲除其党羽,只有如此,太子方才能安枕无忧,顺畅无阻!”金公公分析着利弊,慢条斯理的说。
林云峥胆寒的暗付“不愧是父皇身边的首领太监,还真是诡计多端!”他狠狠咬了咬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啊,他也豁出去了。
“就按公公所说的办!”林云峥笑容里夹杂着不明的阴冷。
金公公背了手,趾高气昂的说“右相嫡子上官清澈与三皇子关系不一般,由他下手最合适不过,相府此时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别人唯恐避之不及,若在此时将北冥的固伦公主赐婚于相府嫡子,绝对是一举两得,老奴稍候会亲自去相府会会右相,想来,他也不会不识时务的。”
林云峥一脸漠然的说道“有劳公公了!”
“帮太子也是帮老奴自己,太子还是快些下去准备吧,以免夜长梦多啊!”金公公催促道,他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嗜血的光。
皇宫的西北角是翠微宫,住的都是等着皇上临幸的年轻貌美的侍女。宫中的厢房布置的均大同小异,角落里有间阴暗湿冷的厢房,屋内燃了火盆,仍旧是寒气岑岑。
半掩的房门,点了烛火的窗棂下坐了一个女子,她简单的挽了发髻,愁容满面的透过翻开的窗户看着外面渐渐染上墨色的天空,不是韩暖之又是哪个?
屋内的烛火被寒风吹的忽明忽暗,她披了厚厚的斗篷,暗自想着心事,她被宫人带进了鸟不拉屎的荒凉之地已经两个月了,无人管更无人相问。
她凄苦的哀叹:难道,她就这样在这暗无天日之地,如那些女子一般翘首苦等?等那个比她爹还老的皇帝来临幸她?也或者就这样干耗着,蹉跎着,慢慢熬尽自己的花一般的年华?
她不甘心低低的咒骂着,门声响动,丫鬟小翠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她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一边兴奋的说道:“小姐,小姐你的苦日子要到头了,奴婢刚才听御前的小太监说,皇上已经将你赐给了右相府嫡子上官清澈为正妻了!”
韩暖之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惊喜交加的连声问道:“是,是真的吗?我不会老死宫中了,太好了!”
“好是好,可奴婢还听说,那个相府的嫡子有隐疾,不能言语,是个哑巴!”小翠不敢看韩暖之的眼中碎裂的希望,小心翼翼的说着。
小翠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一下子由天上掉到了地上,她艳丽的面容扭曲到了一起,纠结痛苦着。
半晌,她抬起眸子来,怎么说也是正妻之位,怎么说也脱离了这深宫幽怨了,老天已经待她不薄了,她不能再奢求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