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看着三姐儿远去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朝李刘氏房里走去。他将今天拜见张绍安的事说一遍。当然,关于赠送银子和一众士子诘难他的事都略过了,又将晁十三在家里住的事说了。
李刘氏没有什么意见,儿子长大了,有自己主意是好事。只是嘱咐他不要误交了匪人,害了家里。
李璟和李刘氏说了一会话,便从她房里出来。
这个时候,晁十三已经洗完了澡,他身上那套烂的不成样子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三姐儿说等洗干净了用来做抹布。他身上现在穿的是李珷的旧衣服,他的脸洗干净了,终于可以看清他的面貌。
李璟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他大概二十出头,个子不高、很瘦,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看起来像个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不过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不敢把他当个普通农家子弟来看。
李璟捏了捏下巴,“这段时间你就和我家二弟挤一个房间,过段时间再给你弄一间单独的房子。”
晁十三点了点头,他没有什么意见。
李珷倒是意见很大,不过,现在面前的这个大哥在心中有着空前的威信,他根本无力反抗。他用肩膀撞了撞晁十三,“你晚上不会蹬被子吧?磨牙吧?打呼噜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李璟便去李珷房里将李珷和晁十三叫了起来,让他们跟着他练军体拳。
打了一套军体拳之后,三姐儿也起来了,她洗了脸,便去厨房做饭去了。
昨天李璟给了她一两银子让他买些好菜做些好吃的,小姑娘不懂得算计,一下子用去几百文钱,买了一堆肉和菜。本来以为两个哥哥晚上回来会吃,没想到他们是吃了回来的,因此,昨天剩下了很多菜。三姐儿热了一下,又煮了一锅稀饭。
吃饭的时候,李刘氏也起来了,经过几天的调养身体好了很多。
晁十三上前与李刘氏见过礼,一众人便去厢房吃饭去了。
有李珷和晁十三两个大肚子在,连盘子也舔了个干净。
吃过饭之后,没过多久,张庄便过来了,他背着一包袱,李璟知道里面装着肯定是短刀,便让他进屋说话。
张庄进了屋,发现多了一个人,不由愣了一下,随即问李璟道:“璟爷这位兄弟是?”
李璟笑道:“这是我汉龙社新收的帮众,昨天他以一人之力,挑了兴安社,我觉得他功夫不错,我就收了他。”
兴安社都是跑船的汉子,并不在城里活动,但名气不小,张庄自然知道。听说晁十三竟然一个人挑了兴安社,心说你他娘的是神仙呀,一个人干得过兴安社几百号人吗?
心里骂着,但脸上切装出敬佩的样子,“璟爷果然大能,这样的好汉都能轻易收入麾下。”
李璟大笑,将他与晁十三相互引见了,又道:“以后都是自家兄弟,有肉同吃,有难当受。”
说了一会话,张庄将包袱解开,里面露出两把短刀来。
李璟随手拿起一把,抽刀出鞘,发现刀刃都生了锈,不由皱起了眉。
张庄见状忙解释道:“璟爷也知道,刀这玩意官府禁止民间使用的,这两把刀我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
李璟点了点头,冲他笑了笑,“我知道了,磨一下还是可以用的,辛苦你了。”
张庄松了口气,“给璟爷办事是小的荣幸,一点也不辛苦。”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再给件差事让你办,显得我不重用你。这样吧,昨天光顾着和兴安社那帮杂碎干架了,没有摸清黄柏河一带的地形,不如你去把黄柏河一带的地形图画了拿来给我。”
张庄很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没事干嘛去拍这活煞星的马屁,现在马屁没拍到,拍到自己的嘴了。
“璟爷,小的就是个看场子的地痞,斗大的字都不认识两个,地图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璟爷还是让别人办这差事吧!”
李璟脸色一沉,张庄吓得跪了下来,“璟爷,小的真的不会画地图呀!”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做老大的也不能为难兄弟。你就拿出三两银子,我乔装一番,亲自再去打探一番。”
其实李璟昨天已经将黄柏河一带看了个大概,做为一个出色的特种兵,速记周围地势并形成图画,这是必修课,他昨晚早已将地图画好。之所以提出让张庄去画地图,不过是让他爽快的掏银子而已。
张庄一咬牙,哆嗦着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子,还没来得及数,李璟伸手抢了过来,“很好,你去忙吧,明天下午到我家聚合。”
张庄脸上一阵抽搐,那可是三两六钱,不过,他不敢问李璟要那多出的六钱银子。自从被李璟打了一拳之后,他就有些怕了,随着跟李璟相处的时间越长,他越能感觉李璟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这种杀气,他曾经在一名杀人如麻的啯噜子身上见到过。想想一个孱弱的书生忽然变得像杀人的土匪一样,这就像一头温驯的小猫陡然间变成一头凶猛的老虎,这属于神话故事,这比老虎要可怕十倍百倍。
所以,张庄一直认为李璟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开始猜得是文曲星,可是现在,他敢肯定,这家伙一定是活煞星。
“璟爷省着点用,小的真的没钱了。”张庄苦着脸说道。
李璟点了点头,“放心,这钱算你借给我的,到时候,我会十倍还给你。”
张庄谢了李璟,便回到了金丰酒家。
等张庄走后,李璟便让李珷和晁十三在家里磨刀,他则去了对面的刘计裁缝店。
掌柜的刘平见李璟进来,他吓了一跳,忙请李璟在一旁的梨花椅上坐下,又命小厮上了茶。
刘平从袖子摸出几钱碎银子,放到李璟桌前,笑道:“璟爷,您拿去喝茶。”
李璟脸色一沉,将碎银子推了回去,“刘掌柜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将我当成二狗子那种讹人钱财的地痞了吗?”
巷子里的人都知道最近李璟经常和张庄来往,李璟收了张庄做小弟的事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
张庄和二狗子都是一路货色,坑蒙拐骗样样都干,不过他长得比二狗子壮实、马屁又拍得极好,被金丰酒家的幕后老板看上了,请他做了护院,这才没轮落到讹街坊邻居钱财过日子的地步。
李璟前段时间竟然干出那么大的事,这段时间又和张庄不三不四,难免让人怀疑他想扯旗收保护费。
刘平见到李璟推辞,以为李璟嫌少,满面堆笑的脸上也有些难看,“璟爷,是嫌少吗?二狗子来收的时候,还不到这一半。”
李璟向刘平抱了抱拳,“看来刘掌柜真的是语会,在下来贵店,一来是想和刘掌柜聊一聊,二来是想缝一套体面的长袍。”
说着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两碎银扔到桌子上,“刘掌柜看够不够。”
刘平将信将疑的收了银子,“璟爷真的是来做衣服的?”
李璟一脸严肃的说道:“刘掌柜,我说过了,我不是二狗子,就算我要讹人钱财,也不会讹到街坊邻居身上。”
刘平见李璟不像是说谎,心里松了一口气,“璟爷什么时候要衣服。”
“最晚明天下午。”
刘平点了点头,“好,明天下午一定给璟爷做上一套体面的长袍。”
李璟喝了一口茶又道:“刘掌柜是个生意人,我也想在东湖做些买卖,切不知做哪一行赚钱,还请刘掌柜指教一番。”
刘平沉思了一会,“要说赚钱的生意,莫过于盐茶专卖,不过这几样已经攥在了三大盐商手里,他们后台硬,东湖没人能动得了。其次就是衣食住行,但这些生意本钱大,需要大贾或者多人合股来做,刚入行的人很难摸到门道。再其次就是当、赌、娼了,做这些生意要有自己一方势力和官府也要有所勾结。不然,地痞会经常来讹你,官府也会天天来查你,生意根本做不下去。再其次,就是做牙行和脚头,赚外省商贾的钱、码头苦力和脚夫们的钱。”
李璟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这看不起眼的刘掌柜回答的竟然头头是道,不由又问道:“你看我做那一行合适?”
刘平也不讳言,直接了当的说道:“璟爷既然混了江湖,江湖汉子势力弱的做的是牙行和脚头。势力大的,做的是当铺借债;有官府撑着的,当然做赌和娼了。”
说到这里,看了李璟一眼,“若是璟爷官府有人,就做赌和娼,这两门生意虽然脏了点,但是来钱最快,本钱也最少。”
李璟忽然站起身,向刘平拱了拱手,“多谢刘掌柜指教,改日若我李璟发达了,定忘不了刘掌柜。”
说着,便要告辞,刘平的话给他很大的启发,他要回去好好想一想生财的门道。因为造反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持,没有钱,造反只能是空谈。
刘掌柜看着李璟的背影,想喊住他说,一两银子可不够缝一件上好的长袍,张了张嘴切又闭住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渐渐消失的李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