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教主任像是桑拿房比赛里的参赛选手一样,秉承着坚持到最后就是胜利的原则,坚持不开口。
我都忍不住替他说。
“我不太清楚我们被叫过来是不是为了那件事。但如果是那件事,我的态度是,和李惠没有关系。”
我忍不住替他说了。
训教主任整个人都亮堂了。
这光还照到班主任的脸上,她带着惊讶,甚至忘记把嘴闭上。
至于身后那些同学们的表情,我虽然看不见,但是根据他们发出的声音——或是小声嘲笑,或是唉声叹气,或是惊讶,大致能在脑内模拟出来。
我继续陈述自己的看法。
“丢试卷的学生都是一个班里的,成绩都好,可唯独没有李惠——这样做太明显,我不认为李惠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是有人嫁祸。”
我说出自己的理由,然后侧身看班主任:“我觉得,李惠也是受害者。”
这话我说得特别真诚。
因为这是实话。
加害者也是受害者,受害者,同样是加害者。
这样的事,早就不是第一次经历。
所以我特别坦诚。
“我相信,虽然之前李惠一时冲动做出过那样的事,但是她已经得到教训,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所以我相信李惠和这件事无关,甚至,我们整个班的学生也与这件事无关。但是不管真正先下手的人究竟是谁,李惠都是被冤枉的。”
我很少用这样的绝对化词汇去阐述自己的观点。
不会。相信。无关。都。
这样的词汇在英语试卷中出现的时候,一般意味着错误选项——就连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是用了“一般”而不是“全都”。
因为意外太多了,节外生枝太多了,意想不到太多了。
在事情没有结束之前,唯一不会改变的就是变化。
但这一次,我用了绝对化词汇去强调我的看法。
同时,作为第一个发言的人,奠定这场谈话的基调。
我相信李惠,不是因为我们关系好——相反,之前我与她之间还有矛盾,而是因为她不会做出这种明显对自己不利的愚蠢的事。
要我这样一个和李惠有矛盾的人开口声援她,支持她,用充沛的感情感动大家,转而同情李惠,那是相当违和的一件事。
与我平时的性格不相符,而且我也说不来那样的话。
既然如此,就绕过个人情感的表达,仅仅证明这件事不是李惠干的。
这是一场辩论赛,辩手依靠的只有自己的气势以及对观众看法的影响力。
没有正确与否,只有相信与否。因为没有证据——也不能有证据。
一旦出现确凿的证据,那么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
所以我现在的重点是,李惠是被冤枉的。至于究竟是谁做的,只有天知道。
天知道。
我也知道。
冯玉策同样知道。
他紧接着我的话,站了出来。
“老师,我也觉得不是李惠。除了郭媛爱说的,这样做太容易暴露自己,我觉得以李惠本身的实力,也不需要这样做。”
冯玉策转身,问霍佳怡:“你觉得呢?”
“冯玉策说得对!”
不管冯玉策说什么,霍佳怡都会是这个回答吧。
或许她忘了当初第一个提出怀疑李惠的,可是她本人呢。
我打量了一下她,然后看吕涵。
之前早自习的时候他就问过我这个问题。
“你说,是不是李惠?”
“不是。”
“哇,这么肯定?”
“嗯,因为是我干的。”
“喂。严肃一点好不好。”
“嘛,说实话,要去好几个办公室,把这么多人的试卷一份一份找到,然后全部拿走,还被这么多人看见——她图什么?你说对吧,高云。”
“当然不是李惠!吕涵你怀疑她吗?”
“不!”
又是一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高云毕竟和李惠原本是朋友。
吕涵毕竟还惦记着高云。
于是,支持李惠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个。
几乎是一半人了。
剩下的人呢,就算继续坚持下去,大约也只能给班主任和训教主任留下个“刁民”的印象——毕竟班主任宠着李惠,这是有目共睹的。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就在探讨究竟是谁下手中度过。
当然不会有结果。
第一个发言奠定基调的我,已经给他们指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有可能是别的班的。
虽然会影响团结,但那是老师之间的事。
就把这个问题留给班主任吧,让她去猜疑究竟是哪个文科班下的黑手。
而我们,带着对李惠不太情愿的信任,回到了班里。
班主任兴致勃勃得占用了半节语文课来宣布这件事的“最终结果”,语文老师有点无奈得搬个小板凳坐在讲台边上等她说完,然后看看时间,歪了下脑袋:“只剩下二十多分钟,不够讲课文了,怎么办呢。给大家放段卓别林的默剧吧。”
在全班欢呼声中,我看到李惠近乎痴呆得张着嘴,眼神几乎凝滞。
她看着班主任站过的地方,一动不动。
身边的人,没有一个理会她的。
明明叫李惠,却得不到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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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小白从家里带了纸杯蛋糕。
梦雅见了要抢着吃,高云也毫不客气,李灿痛心疾首:“你吃下去的肉都长在哪里了!”
梦雅想了一下,指了指胸。
李灿和高云共同怒目。
我及时安慰:“也可能是长到别人身上了。”
这下子高云舒坦了,李灿直接压在我身上:“来!感受一下肉的重量!”
小白嘻嘻笑着,忽然停下,问高云:“怎么了?”
我从李灿的发梢间拨开一道缝,露出眼睛,看向高云,她摇摇头:“就是觉得,我现在和你们玩得挺好,有点对不起她。”
她指的自然是李惠。
梦雅翻了个白眼:“自作自受呗。”
“梦雅!”
小白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她不是这个意思!这人说话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要是把梦雅的话当真,那每天至少要和她绝交十几次。”我趁机毒舌。
众人一起看我:“这句话对你最合适吧。”
呃,我这是交了一群什么朋友。
好在开了几句玩笑,高云的心情好了不少,尽管如此,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便写了张字条传给她。
“要不,晚自习之前和她出去吃个饭,聊聊天?”
高云半天没有回复我。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她收拾下钱包,叫上李惠一起出去。
我目送她们走出教室,然后看到少年飞奔而来,差点把躲在门后同样目送高云的吕涵撞飞。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我按住季冬云。
他还穿着球衣,上气不接下气:“问……问到了!是……是绝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