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明月郎朗;窗外,凉风习习。
农庐夫妻正在品茶。巫青泡了一壶天鹿黄茶,只见茶叶在杯中风姿绰约,汤色黄绿清透,叶芽昂首。这像是以黄茶之韵,共邀嫦娥品茗。
巫青先抿了一口,说道:“确实是好茶,滋味甘醇绵长。”
农庐也呷了一口,点头说道:“嗯,嫩滑甘爽,茶香萦绕。”
多少年了,他俩像今晚这样有闲情逸致,还是不可多得的。
巫青放下茶杯,说:“品茶,品的是心,就像把人生的苦籽投入到水中煮沸,然后用慢火煮成一杯清淡的芳香。”
农庐借题发挥:“是啊,娘子,煮的是苦,品出来的是甜。”
怎样才能做出最好的茶?答案是拥有一颗善良正直、平和包容的心。
今天上午,阳光明媚,山野草木绿油油的,花香阵阵。农庐和巫青来到茶山。农庐指着天心岩对面的一座山,对巫青说:
“前方的那个山体像极了一尊佛。”
巫青抬头望去,果然如此,惊讶地说:
“是啊,真像,我怎么没有发现?”
随后,农庐又说:
“你猜猜看,它还像什么?”
巫青看来看去,始终未发现其中的奥秘。
这时农庐揭开谜底:
“如果你竖起来看,是不是像个观音。”
巫青猛地“啊”了一声,然后惊讶地说:
“你是怎么发现的?”
农庐说,有一次,雨过天晴,万里无云,他坐在天心岩茶园发呆,过了一会,他就在山上东走走,西瞧瞧,当时正站在高处,就无意识地朝对面山头望去,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不像一尊佛吗?后来,一有机会,他就有意无意就朝那个山头望望,希望有新的发现。那天,又看出了端倪,猛然灵光一现:如果竖起来看,它不正像一个硕大的观音像吗?这个秘密就被农庐发现了。不过,他一直藏在心底,从未对外人讲起。
农庐说:“那座山体下面正是天鹿禅寺,你说,巧不巧。”
巫青说:“巧了,真是巧了。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经过人世的变故,巫青天性淡泊,农庐更愿寄情于山水之间。巫青喜素衣,偏好清淡的饮食。她常常每餐就用一壶温茶水,淘一下煮熟的米饭,然后放几根水菜,几粒香豆豉。基本上天天如此。
俗谚云:“好看不过素打扮,好吃不过茶泡饭”,巫青恐怕是这个理念的倡导者、践行者之一了。
有一次,农庐好奇地问巫青,茶泡饭是怎么来的?
巫青说,明代的茶与前朝不同,茶泡饭的味道也不大一样。明以前,茶叶绝大部分都是“蒸而饼之、蒸而团之”。到了明太祖朱元璋这里,才废团茶,兴散茶。因此,用茶壶冲泡茶叶的饮茶方法便逐渐成为时尚,茶泡饭也随之而起。
农庐听后,说了一句颇含深义的话,“茶,来之不易;人活着,更不易。”
《神农食经》曰:“茶茗久服,令人有力悦志。”之后,茶饮以“清为天下正”,讲究的是清心和清净,从容面对繁复的尘世。
这正合巫青心意,所以她一日都离不开茶。巫青当年孤苦伶仃,脱离险境,但她更爱素净高洁。幸好,她遇到了农庐,两人爱得深沉,携手开疆辟土,终于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她在茶中行走,几乎达到忘我的境界:十焙成金,浮躁定然不能成事;茶随心走,才能体会茶中真味。
她常说,一泡好茶并非终点,亲朋围坐,高冲低斟,分杯而饮,静品天心茶悠悠神韵,或许我们终能藉此找到心灵宁静的归属,找到自己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这天早上,山城刚刚经过一夜雨水的清洗,空气清新,凉爽宜人。韩之楠突然出现在云雾山茶坊。
此时,茶坊刚开门营业,农庐和巫青都在忙,一个伙计带着韩之楠来到后院,见夫妻俩正在熬茶汤,香气盈盈,韩之楠连忙上前,握着农庐的手说:“农兄,我又来了。”
农庐抬头一看,一惊,赶紧放下手中的活:“是韩老弟啊,欢迎欢迎,快到里面坐。”
巫青也露出惊喜,说:“先生辛苦了。”
他们进到茶室。
农庐关切地问:“茶叶销的还好吧。”
“哎哟,好得很,茶叶一到汉口,很快就出手了,销的太好了。”韩之楠一脸幸福。
农庐说:“那就好。”
这时,伙计端上一壶茶。巫青不能离开,正在熬茶汤。
农庐递上茶,慢条斯理地说:“这次过来,就好好玩上几天,别急着走。”
韩之楠啜了一口,把茶杯拿在手上,轻微转了转,一副为难的样子:“农兄,不行啊,我这次过来是专门进货的,茶叶卖的差不多了,库里已经告急了。”
农庐“哦”了一声,连忙说:“那是好事啊。”
这时,巫青已忙完,就过来陪韩之楠聊天,喝茶。
韩之楠突然提议:“我邀请你们到汉口开茶行,如何?”
农庐夫妻听到这话,有点吃惊。至于到汉口开茶行的事情,之前不是没有议论过,前不久,农庐夫妻就与秦玉河谈过一些初步想法。想到这里,农庐先看看巫青,巫青明白他的示意,就说:“这是好事,先感谢先生的厚爱!”
农庐接着说:“容我们议后,再给你回话,你看这样行不行?”
韩之楠连声说“好,好。”又喝了一口茶,他就把进货的品种、数量等事宜,一口气说完,都是熟人熟路,事情痛痛快快就定好了。
第二天上午,钱书生匆匆赶到茶坊,这是农庐悄悄安排的。因韩之楠进货急,没空去拜访钱书生,就让农庐捎个话,说声对不起,下次过来定去拜访老朋友。
韩之楠见到钱书生感到诧异,说:“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钱书生笑眯眯地说:“是神仙捎话让我过来的。”
大家哈哈大笑。
韩之楠说:“茶叶都办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动身赶往汉口。”
钱书生调侃道:“下次过来就是玩,不能老是风风火火的。”
韩之楠也觉得过意不去,说:“好的,这次实在是太匆忙了,请老兄多多包涵!”
大家一乐。在茶叙之中,茶情与友谊更加醇厚绵长。
第二天早上,韩之楠启程了。沮江两岸春色一片,清新舒爽。农庐和钱书生在岸边目送韩之楠,他们在相互招手,只见木帆船在沮江之上,劈开波浪,疾行而去。
在一片片绿叶浸泡的芳香之下,多少因缘聚合,日月斗转,始得小小的一杯茶汤捧于掌心;又有多少百回千转,万般磨砺,方有安于桌前静心待茶之人。
今天得空,农庐夫妻正在品茗。巫青若有所思地对农庐说:“茶,起源于中国,为中国所独有,它就像一件特殊的兵器。”
可不,到目前为止,也“只有茶叶成功征服了世界”!
农庐似有所悟:“就是,这茶,看似柔弱如水,实则威力无比。”
这无疑是在讲茶道,茶道的核心在于道和器(即茶壶),道可以被理解为器物最初设计时预设的基本原则,当器物恰当地实现了自己的功能或用途就呈现了“道”。
茶壶是依茶道被设计出来的,当人们用它来泡茶时,它就恰当地实现了自身的用途,因而也就呈现了茶道。但是如果有人花几十万元买了一把茶壶,这茶壶就成了收藏品,这人还舍得经常用它来泡茶吗?当器物原有的用途被遮蔽了,道就隐而不显了,那么就需要对它进行修正,茶、水、壶与人四者统一,使它重新呈现“道”。
这茶,也就有了武器一样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