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楚染刚来到秋爽斋就已经听见里头姬氏和老祖宗的说笑声,若夏忙迎了出来,“六姑娘总算来了。”
老祖宗歪在小榻上头,见到晋楚染,满面笑意:“快坐到我身边来。”
晋楚染只得过去,“老祖宗方才在跟两位奶奶说什么呢?竟这么开心?小六在门外就听见了!”
姬氏道:“你有所不知,今儿早上宫里传信出来了说是婕妤娘娘有孕了!”
晋楚染听言不免也跟着高兴起来:“真的吗?!”
老祖宗笑道:“你这孩子,这还能有假?”
晋楚染道:“那太好了!”随后,她看住姬氏,又道:“二奶奶这次终于可以入宫看望了!”
姬氏听言,面色稍一凝滞。
晋楚染不解地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道:“还未到时机。”
晋楚染“嗯”一声。
老祖宗看住晋楚染道:“这次叫你过来也是要跟你说这件事情的,”老祖宗的视线轻轻扫过晋楚染,“还是由你入宫去瞧瞧婕妤娘娘好不好。”
晋楚染问:“为什么?若是二奶奶入宫,娘娘定会更开心的!”
老祖宗道:“待得娘娘临盆之际,你二奶奶入宫陪产才是名正言顺。”
晋楚染点点头。
姬氏道:“说起来,还真是天佑我们信阳侯府。”
老祖宗道:“这话说得不错,前儿安国侯府刚出事,今儿婕妤娘娘就查出有孕,龙颜大悦,想来日后信阳侯府在前朝路能走得很长。”
晋楚染不免问:“老祖宗和二奶奶指的莫不是夏苗的事情?”
姬氏道:“还能有什么事情?”说着,她又道:“听说皇上因为北堂佳赫行刺之事龙颜震怒,虽明面上头留了北堂佳赫一条命,但实际上皇上对安国侯府已经有了戒备之心,这不,今儿皇上就下了旨让安国侯任巡按御史出巡伊州、卡伦等地。”
晋楚染问:“果真?”
姬氏道:“侯爷今儿回来才跟我说得,这还能有误?”
晋楚染轻轻蹙眉,说起来北堂熠煜今儿应该也去了朝上,方才说话间怎么没跟她提起这事?
晋楚染又不禁想,若安国侯北堂鹭奉皇命出巡伊州、卡伦,北堂熠煜也会随行吗?
但转念又一想,他如果要随行早就该忙得焦头烂额了,哪里还能有时间跑到信阳侯府来找她?还那样的……闲情逸致……
老祖宗想了想道:“我年轻时曾听长辈说起过这伊州,乃是黄沙荒徼之地,山川险隘,多有蛮人出没,安国侯此行恐怕不容乐观。”
姬氏道:“管他作甚,若是安国侯出事,咱们不是喜闻乐见吗?”
荆氏听言,终于出声道:“天道有轮回。”
姬氏笑:“姐姐这是经念得太多了。”
老祖宗看住姬氏道:“在轩辕,晋家和北堂家一直互为牵制,皇上才能容得两家这么多年,否则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若是安国侯出了事情,你以为皇上会愚蠢到容得咱们信阳侯府一家独大吗?”
姬氏一怔。
过了一会儿,老祖宗又问:“听说昨儿夜里那个北堂佳赫就启程去了西南边境?”
荆氏道:“是,”说着,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那孩子。”
晋楚染小声道:“他行刺皇上,其罪当诛,有什么可怜的?”
老祖宗侧目看住晋楚染道:“有些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晋楚染在心里却暗暗想,老祖宗和荆氏叹息,恐怕不是觉得北堂佳赫有多么的可怜,也不是因为事情简单与否,而是因为可惜她们手里失去了一个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其实去到西南边境,对于北堂佳赫来说也不算是惩罚了,应该算是一件好事。
之前晋楚染只是觉得荆氏没那么简单,却并不肯定,而今看来,荆氏必定是站在老祖宗这一边的,许多事情她应该知道,不过就是装作什么都不在乎一般模样。
晋楚染摇一摇头。
荆氏问:“小六这孩子怎么了?想什么呢?”
晋楚染抬眸看一眼荆氏,忙“哦”一声,“我是在想这西南边境究竟会是个什么景象?”
荆氏道:“这就得听老祖宗说了。”
姬氏也道:“是啊,老祖宗见多识广,必定晓得。”
老祖宗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二八年华就嫁入了信阳侯府,能知道什么,不过都是听人说起的罢了。”
姬氏笑:“老祖宗就别谦虚了,快跟我们这些下里巴人都好生说说!必定也是好的!”
老祖宗笑了两声,指一指姬氏,随后稍点了点头道:“那就跟你们说说,”然后她稍想了想,才又道,“轩辕边境为四个地域,西北人烟稀少之地,东北极度苦寒之地,西南烟瘴遍布之地和东南荒岛,几近无人之地。这些地方,首先条件极为艰苦,有些人刚到被发配到目的地就会因为气候变化,水土不服许多原因而无法适应,也许就生病死掉了,也许没有病死,但不一定哪天运气不好就被饿极的野兽吃掉了。而且边境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有战事发生,战事一旦来了,被发配流放的人就都要上阵杀敌,凶多吉少,但不上阵杀敌就又会被当做逃兵杀掉,反正去了那些地方就可谓是求生不能,求死怎么样都能。”
姬氏道:“那么,北堂佳赫被发配的西南边境应该就是烟瘴遍布之地了?”
老祖宗“嗯”一声:“大约没差了。”
荆氏道:“烟瘴遍布之地?这孩子从小在安国侯府长大,就算不是锦衣玉食,也必然是娇生惯养,去到那种地方,怎么可能撑得下去呢?”
老祖宗轻叹:“那就只能看他自己的意志力了。放弃永远比坚持简单,不管是生命还是任何事情。但他若是坚持下来了,那么他身上就还算得上是有些许的可取之处。”
晋楚染在心里轻笑。
可取之处?
有可取之处,日后回来再继续被你们利用吗?
晋楚染摇一摇头。
但北堂佳赫怎么着却也不是个好人。
随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