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经历过多少春秋轮回,遭遇过怎样风霜摧残。
青衫客不予置评,选择沉默以对,眼底沉淀沧桑,眸光止水平静,未曾流露半分动容,镇定极其地目送裴裳离去。
待得其人彻底消隐时,他的心亦随之变得空荡。
但却不复迷茫。
他已经拥有独属自我的道。
抬眉扫了眼闻讯赶来的人,他们正卖力攻克天地所营造的虚空屏障,不愿白白放过韶旭这位盖世难寻的敌手。
青衫客则一如既往地朗笑,好似轻松自在,举剑力劈便开辟一道深深裂隙,遂迈大步踏入其中。
“这手段……!”有人震动。
甚者大叫:“等一等!”
但还是来迟了。
青衫客头也不回地离去,远走无踪迹。
引众人兴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即使后面齐心协力,准备先行扣留下韶旭,当场最快的也仍旧姗姗来迟,堪堪触摸到裂隙边缘。
连定摄都来不及,裂隙便收缩弥合。
但随即,他们又不觉奇怪了。
有时候,巧合不一定是巧合,惋惜不一定真的只是惋惜,微妙背后可能是算无缺漏的大恐怖。
正如此刻,很多人都认为,这并非单纯的巧合,而是——
“自信!”
“他应该是一眼就洞悉了周遭所有人势力,这才如此从容离去!”
各自笃定。
奇怪的是,没有人反驳,即使之前那个最快的,险些触碰到裂隙的亦是。
点点头,拧紧眉宇,凝重应道:“不错。我当时已经竭尽全力,远远超出平常水平,眼见就要追上,可真切达到了极限,再不能寸进哪怕半分!”
“一切如此微妙,免不得这般想象。”
“何况他这离开的手段,我……有些眼熟!”
何止他一人眼熟,很多人都眼熟。
甚至就是因为这诸众皆眼熟的招式与逃脱手段,他们才肯放弃尊严,选择携手辟道,先留下再说。
然而还是不行。
那个人太过厉害了,局势掌握得实在透彻。
随即开始传信其他,关于当世第一人的消息,可写着写着,他们统统愣住,给各自相望,各自顾盼。
同样的神色,同样的错愕。
“他穿的衣裳,是什么颜色?”有人问。
他忘记了。
本以为这是个尴尬的问题,现场应只有他一人不知道,但当这个问题问出口后,见得其余人纠结面色,他顿时明白,或许并非他记性差,大有可能存在另有缘故!
“大概……白色……?”有人说。
很快便为人否定:“那是裴裳。裴裳是白色,但当世第一人的衣裳绝对不是白色。”
“万一……混淆了呢?”对方说。
霎时。
引得众哑口。
因为这并非没有可能,甚至可能性极大,盖因当场无一人记得的离谱事都发生了,让悉数记错也不在话下!
“那剑呢?”
有人不死心,倔强地继问道:“他的剑又是什么模样,有人还记得么?”
没有人出声。
以沉默作了无言的回答,各自脸色都惨白。
他们的确记不清青锋的模样了,与此同时,烙印脑海的青衫客形象亦逐渐模糊,有股特别的伟力在消除这些痕迹。
关键时刻。
“笔来!”
一声大喝,一位文儒端持狼毫,于一张宣纸奋笔疾书起来,作的是画,画的是存在脑海里的青衫客。
模样依稀,细节却传神。
甚至有人因而回想起许多,从而失声大叫:“对的,对的,他就是这么个模样!”
……
墨尺沉浮在顶,垂落下一缕缕气机,非常神异。
韶旭能感觉到,那些觊觎以及自打他出名来就经常推算的窥视目光统统消失干净,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有人已临摹下你的模样,要我帮你模糊掉么?”
神秘而亘古的衡天尺问。
它出现的开始让二宠乃至于囚地索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样的存在性情也变幻,态度热忱起来。
居然舍得拉下面子,主动帮助韶旭。
少旭则说:“什么模样,能否拿来我看看?”
话音落。
垂落眼前的缕缕晦涩气息变幻,被赋予色彩,构建出一副画来,画的是韶旭孤影,形象切实逼真。
二宠俱为之惊住。
“好高的造诣!”
胖头龟赞叹,又说:“但应是在老大气机提携下,临时突破境界,这才超水平发挥,临摹出了这幅画面。”
敖小龙疯狂点头。
——它要吹的话都被胖头龟先说了。
即使韶旭眼底亦有一抹惊色,没想到他当时合道与丈天尺,气质居然如此出尘,真的不像是凡世人,而应是来自天上且自贬的谪仙。
纠结了好阵子,方开口道:“留着吧。糟蹋了怪可惜的。”
有些舍不得这张于后世于未来,可能唯一证明他曾存在过的画。
墨尺则回应:“好。”
它有许多外号,什么衡天尺,什么横天尺,什么丈天尺,什么量天尺,其实都一个意思。
但它干这桩事似乎特别在行,经验老道,直接告诉韶旭:“这画已经具有了唯一性质,现在即使画道圣手前来,也只能还原出类似,而无法全然临摹下。”
青衫客抱拳头顶尺,“有心了。”
的确是有心了。
这一手杜绝了太多因不慎重而可能导致的隐患。
墨尺道:“没什么,应该的。倒是你,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是继续闭关钻研么?算算时日,修行相关事宜,也的确开始逐渐过度到按月份来计算了。”
这是一种残酷,却又是一种必然。
往后修行艰深,晦涩又难懂,真的要花费许久才能琢磨透彻。
所幸寿命也增长了,按照韶旭估量,他当下约莫能活到一百岁,倘若之后弃武从文,不再擅动干戈,则可以轻易活上三百年。
少旭回应:“闭关是要闭关的,不过不是现在,顶多短暂参悟片刻,毕竟三天后我还有约要赴,不愿失信于人。”
“而我现在不修法力,主修意境,战力就这么停滞不增也不是个办法,便准备勤练书画,以笔催动意境制敌,到时修行路上,可就劳烦你替我掩饰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