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你坐那么远干嘛?”
徐博雅虚着眼盯着坐在门槛边,距离他至少三米远的师三爷。
话说你这种随时准备夺门而出的架势算怎么回事啊!我是得了天花还是瘟疫啊!
师三爷也觉得有些太明显,于是默默地将凳子拉近了一点。
徐博雅:“你可以再坐过来点吗?”
师三爷提醒自己家业为重,脚下再次艰难地朝前几步。
“……你可以再坐过来点吗?”床头柜都离得比你近啊!
师三爷当场就愤怒了。
他蓦地站起身,将凳子踹了个后翻,暴跳如雷:“岂有此理!都离你的床两米了还不够,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啊!我警告你不要强人所难!”
徐博雅低头,捂住心脏:“……”
原来师三爷不是来探病的,他是来给他补刀的。
沉默了一下后,徐博雅再次先开了口,这次他用的是小媳妇的姿态,吴侬软语似的腔调。他秀气地朝师三爷低语道:“三爷,你知道,我倾慕你——那身浩然正气很久了。我听说这正气能涤荡心灵,陶冶情操,所以想能离你近些,受点你的熏陶,也有利于我的病情好转嘛。只是我一时心急,把握不好措辞和语速,都怪我们那个中文老师不专业,害我说错了话。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别气我了好吗?我保证——”
“停!”
师三爷虎躯一震,鸡皮疙瘩再次抖落一地。他心道果然后生可畏,后生猛于虎啊。再任他说下去的话,他就要抛弃长辈颜面揍他了。
师三爷狠狠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次坐了下来。这次,他坐得近了点,就在一米半左右。
徐博雅知道这是师三爷的让步了,便暗暗高兴,说道:“三爷,我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师三爷:“嗯,我也没想到。”
徐博雅热泪盈眶:“……说真的,看到你来,我,我,我真是太感动了!这样对着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师三爷接道:“嗯,我对着你,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徐博雅沉默了一下。决定重开一个话题。
徐博雅说道:“这次车祸,要不是因为你之前提醒我要系安全带,现在,我大概还在手术室里昏迷着呢。所以我还得感激你啊!”
师三爷手指摩挲着下巴迟疑道:“……嗯,那个车速,没系安全带,现在恐怕也不会在手术室里吧。”
徐博雅:“……”
你是想说太平间还是殡仪馆呢?那种心直口快就要脱口真相,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停住,一副这明明就是正解嘛的表情真的没关系吗三爷!
徐博雅把内心的咆哮压下,决定还得重开一个话题。他朝师三爷温软中噙着点失落地笑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哎,就是常常感到胸闷,恶心,身体疲乏,气都有点喘不上来了。要是有人可以时常给我揉揉太阳穴或胸口之类的……”
师三爷:“需要我给你叫医生进来吗?”
徐博雅立马恢复健康:“没事,已经好了。”
师三爷无意识地颔首。他眼盯着鞋面,内心正在无限纠结。他对着徐博雅实在无话可说,可是想要开门见山,进入主题,话在舌尖绕了又绕,就是开不了口。
低声下气来求人,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拼了!
羞恼的师三爷蒙头盖脸站起身来,抬脚就要跟床上的徐博雅“拼了”。不想就在他低头挣扎的时候,徐博雅已经不安分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蹑手蹑脚地朝他摸索过来。两人“嘭”的一下就撞到了一块。
徐博雅来势汹汹,师三爷起势不稳,当即被碰得朝后仰倒。他身体失衡,条件反射要寻找借力点,黑灯瞎火中就地抓了徐博雅的手,结果就把徐博雅扯了下来。
徐博雅怔了一秒,瞬间狂喜。
这个姿势,这个角度,是男人就不会错过啊!
优美的唇线沉稳温润,微撅的的唇突仿佛撒娇。上唇薄而下唇厚,唇色清浅而内敛。
就是你了!babyi\'g!
徐博雅闭上眼睛,堵起嘴,朝下俯冲。
然而,预期中的软玉温香并没有出现,他的头被两只万恶的手从两侧固定住了,睁开眼睛,师三爷俊逸的脸近在咫尺,可望不可即。
徐博雅保持着撅嘴的动作,鼓着被师三爷捂得变形的脸,沉默了。
师三爷松了口气,同时眉宇间有点小得意,他邀功似的朝徐博雅笑道:“没想到,真没想到,都这时候了,我居然还记得你在脑震荡,及时护住了你的脑瓜子啊,太机智了,哈哈哈!”
徐博雅:“……”
师三爷松开手,坐起身,徐博雅无可奈何,只得顺势直起腰肢。他暗暗谋划着再创造机会。
他眼盯着师三爷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沾上的灰尘。顷刻间又是妙计掠上心头。
“哎呦!”徐博雅手捂住额头,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师三爷关切地问道。
徐博雅说道:“刚才撞了那么一下,我的脑震荡好像又发作了。整个脑子里都在天旋地转,好晕哦~~我站不起来了~~~”然后他将水汪汪的眸光投向上方的人,伸出狼爪,楚楚可怜地眨巴着眼睛,“三爷,麻烦你拉我一下吧。”
师三爷自觉理亏,不疑有他,连忙去搀扶。
徐博雅暗中得意,他半边身子依偎在师三爷手臂上,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果真是天旋地转的羸弱模样。
来了,来了,就是这个位置,看我——倒!!!
徐博雅“哎呦”一声,就往师三爷身上晕去。
接着,他“卧槽”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为——什——么——?!”
徐博雅撑着手,抬起头,目光从散落的刘海中迸射而出。满满的怒火。
为什么突然松手?居然丢下他一个重病患者,有没有良心啊魂淡!!!
师三爷一脸懵怔。
他视线飘忽,在徐博雅的脸和他自己的手心间来回穿梭。似乎白天见鬼,被吓出了三魂六魄。
徐博雅心底倏忽大感不妙:“怎么了?”
“你……像女人一样……”
“哈?”
“你……你一个男人,居然像女人一样,往脸上——傅粉施朱?!”师三爷看着手指上粘上的象牙色粉底,彻底风中凌乱了。
他将手心慢慢转过来,无言地展示在徐博雅眼前。
徐博雅如遭雷击。
他瞠目结舌。师三爷这老古董性子,可不正忌讳这些“时尚玩意”?
徐博雅慌忙跳起身分辨道:“不,不是的,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三爷,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啊——”
“够了!”师三爷连连退了几步,抬手做了个禁止停车的手势,“站那里,别过来!”他自嘲一笑,“不好意思,我有点少见多怪了。其实吧,人妖中性什么的,男生女相什么的,也是一种自由。难怪我一直觉着你生得白净,还有嘴唇,那么红,原来是这样啊……”
“嘴唇是真的啊!”徐博雅抬起手背狂蹭自己的嘴唇,“你看,你看,是真的!”
“够了!”师三爷咬一牙,对他真是大失所望。“我老人家回去缓冲一下!不必送了,告辞!”
说完,风驰电掣,夺门而出,形象也不要了。
徐博雅踉跄一步,整个人瞬间小了一号。他手肘抵住墙壁,心中泪流满面。
良久,他摸出手机,默默的,癫痫发作似的,抖着手拨通了躲在隔壁病房,静候事态发展的死党的号码。
“——你——们——这——群——王——八——蛋——啊啊啊啊啊啊啊!!!!!”
居然买这么劣质的粉扑,手一擦就出来了!大爷的幸福全毁了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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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鱼背贴着磨砂墙壁,踩着天台外装饰用的斜面慢慢往里走。他走得满头大汗,一对杏核眼因为紧张而亮得惊人。
这里是花园式住宅区的背阳处。在柯许和朋友的帮助下从排风口钻出来后,他并没有真的就顺着架在墙壁上的梯子往外面跑。因为他知道,只要他一脱离保镖的视线两分钟,那些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进来,然后葛岳峙也会很快到来。他再抓紧时间,能跑得过四个轮子吗?到时葛岳峙来个地毯式搜索,他还没走出小区就得被逮回去了。他可一点不敢低估他这位义兄的手段。
西边的天际霞光万丈,天地间一片绚丽多彩,夕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下沉,街灯也早一步亮了起来。从城西,到城南,然后才是他所在的城东。就像一道美丽的魔法,点亮了冒险者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