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细细长长的箭在京城郊外的飘雪里快速地袭来。
空中那只翠鸟一个转身给躲了过去,细长弱小的箭一个弧度刺在了枯黄的地上。
“哎呦,这弯弓射箭的活果然不是小女子擅长的,”底下那女子扬起她那卷到眼尾的长长的眉毛,嗔地努了一下朱唇便将手里的弓箭塞到前面那男子的手上,“看来,还是得看二皇子英勇神武的箭术了。”
“还是你料事如神,这大冷天里果真有翠鸟,用它的羽毛做成的簪子定当是独一无二的,”他看着天空那只漂亮的翠鸟笑得得意,一手拿着弓箭一手摸着她那双白皙的玉手放于自己腰间,“那小魅儿,你可得抱紧了。”
音一落,他策马而去,后面抱着他的魅末一袭暗红色的衣裳随风飘舞,底下绣满了艳红的杜鹃花魅惑万千。
“以为凭借一点小小的箭术便可伤得了我一分一毫,还真当我是那些需要去仙山过冬的可怜儿了不成。”翠扶平冷哼了一声,“无论来多少次都是……”
一支细细长长的箭穿喉而过,她来不及鸣叫一声便重重地坠落,那根在发箭时便束缚住了自己的无形丝线,此时正无声无息地落回那个那个一袭暗红色的女子手里。难怪自己挣脱不了那条束缚住自己颈部的丝线,竟是黑蛊蜘王的蜘蛛丝。
“活着都不可以艳羡的话,还不如死了算了”
今日怕是要应了自己的话了,只是,没有我的羽毛,师兄你又怎么可能做出这世上绝无仅有的点翠簪呢?可惜随风陨落,寻人未见。我这一身的翠羽,就是想给你也没有半丝气力飞到你的跟前了。
她的灵识从那只翠绿的小小身体里飘了出来,化为一阵凡眼见不到的绿色烟雾朝飘着皑皑白雪的天空飘去。
“二皇子好箭法,魅末今日算是开了眼了,”已经收回了蜘蛛丝的魅末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下马拾起那支穿过翠鸟脖子的长箭,“翠羽算是有了,只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点翠师傅却不知所踪了,我这点翠簪还是做不成呀?”
“小魅儿莫慌,我早已派人前去寻他了,到时候别说区区一支点翠簪了,”二皇子上前一把搂住了魅末的细腰,指尖划过她那长长的眉毛,顺着那卷起的眉尾绕了一个圈,眼神迷离地凑近她耳旁,“只要我的小魅儿喜欢,本王连心都可以捧到你的面前。”
杨迟目手里的鞭子狠狠地抽了一下马,于白点飘飘之间快速奔跑在这荒芜的路上。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着,如同他的心,放出了全部的热量升华成了固态的冰,因为在听到元圆郡主说心仪扶平时,自己心中分明是痛着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郡主的笔法倒是更潇洒了,只是不知是哪位翩翩少年让郡主相思到如此程度呀?”
“圣上若想牵制我父亲,必定不会将我嫁与朝中贵族。所以,我拜托二皇子向我讨了一个恩典,”郡主一边说一边转动手中的笔,在那诗句旁落下了“翠扶平”三个字,“圣旨就在你手里,自己看就是了。”
“难怪去赏枯荷那日便喊着要将自己嫁出去,原来你那时是计划好了的,”他两手背了过去,饶有深意地盯着郡主,“所以,言下之意便是:只需我将幕斋传人的位置让给扶平,便可顺了表妹你的心咯?”
“自然咯。迟目哥哥,你该不会是舍不得幕斋传人这个位置吧?”她将笔轻轻放下,细长的指尖揉着自己的头发,“只是,他那日走得匆忙又被雨淋了,如今没事吧?”
“若不是师弟跑得快,被王爷知道了,他怕是会被打死在元王府吧?”他扶额叹了一声,怪她没有考虑周全,“你计算计算我便罢了,可扶平若是不愿意娶你,你还要我强押他与你拜堂不成……”
他刚想开骂,想起幼时他与母亲一同来元王府那日,便住了嘴。
那时母亲带着他来找被莲姨,谁知他与元圆在九曲孔桥玩耍时,亲眼见元王爷将莲姨活活溺死在了莲池中。也是那时,他才知晓,原来母亲当年为了父亲拒了元王爷的婚,外公无奈之下只能让莲姨代替姐姐嫁人元家,拉拢关系。
而今外公一家突遭横祸,昨晚全府一夜之间死于横祸,母亲今日才提起胆子来寻莲姨的。可元王爷笑却得魔幻,看着自己妻子在水中断了气居然开心地高喊起来。
“哈哈哈,莲儿呀莲儿,你不是总仗着娘家的势力在内欺负我的娇娘,在外击垮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势力吗,你就是再有本事削去了本王一半的权利又能怎么样呢?如今,靠山倒了,你一切的努力都将全归本王的名下。”
“来人呀,”他从那浅岸边上来,吩咐着前来待命的管家,“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莲儿昨日回了娘家,连同她家一百余口一道归天了,本王甚是难过,投湖未成还染了风寒,元王府闭门谢客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本王要将失去的东西统统都给夺回来。”
那暮太过刺心,他死死地扣住几次欲冲过去的元圆,捂住她的嘴的手被她狠狠地咬出了血,那种锥心之痛岂是一个小女孩承受得了的。而她熬了下来,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与那魔怪一般的父亲对抗着,慢慢将莲姨的势力转到了自己手中。时至今日,才有了今日在王府的地位。
他对她百依百顺,大概是有些同病相怜吧,才特别疼惜这个任性的表妹。可当扶平被牵扯进来时,他心中便失了分寸,总是不自觉地往扶平那边靠着。
“若是他不肯,你不是还有一个杨迟宇吗,”她明显是生气了,说到最后竟急得喊了起来,“再不济,表哥你便娶了我吧,总比给那害死我亲娘的元王爷强塞给别人要强上百倍。”
他也拿这个任性的表妹没辙,可昨日他拿着锦盒在窗边听到的却是,师弟是心仪元圆郡主的。
幸好,自己没有自作多情,断袖这样的怪癖有我一人足矣,你便安安稳稳地去当个寻常人吧。师兄能为你做的,只有为你打造一支独一无二的点翠簪了。
暮斋里,刚刚完成一只点翠簪的杨迟目正看着自己的作品发呆。
这绝美的簪子他敢说句天下无双,这倒不是夸自己的点翠技术如何了得,而是这只翠鸟的羽毛是极为好看的,翠绿精致的羽翼间闪着一丝丝蓝色的光辉。
他记起了赶着马车出城门的那刻,那时天下起了雪,他一边赶路一边默念着一早就写好的信:
既然成不了你出嫁的彩礼,便当你结婚的聘礼也是好的。
正想着,门被粗鲁地撞开了,两个官兵强行压住了扬迟目另外四个整齐排列在两边。二皇子缓步而来,一把拿了杨迟目手里的簪子。
“果然精美无比呀,这簪子本王要了。”
“这点翠簪乃是我师弟迎娶元圆郡主的聘礼,”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恕在下不能将它交于二皇子。”
“这翠鸟是本王射的,这一千两白银便当是给你酬劳吧,”他看着手下制服了欲夺回簪子的杨迟目,怒瞪了一眼,“别不知好歹。”
这时,杨迟目才知道那个卖给他翠鸟的猎户是二皇子的人,难怪那鸟儿身上的箭如此精致细长。
“就算如此,我杨迟目也是给了钱的,所以这支点翠簪在名义上还是我的,”他一本正经的脸上露出了威仪,一怒而威,“二皇子莫不是打算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夺霸取了不成。”
“二皇子,依着魅末看,此等小人此时您不将他绳之于法更待何时呢?”她摇着一把黑底朱花的折扇,移这那绣满杜鹃花的长长衣摆小步而至。
“无故杀人可是犯法的,”他将手里的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一身的暗红色与那翠绿中闪着的蓝光格格不入,“既然簪子已经到手了,我们又何必徒添事端呢?”
“这人可是杀人凶手呀,他为了得到元圆郡主居然不惜残害自己的师弟,此等恶人,二皇子不将其绳之于法怕是很难令天下人不服吧?”魅末靠在二皇子身旁撒娇般地挑了一下那双桃花眼,覆在他耳边轻轻说到:“若是让他和元圆知道,他们外公一家均是您找人下的手,他虽然无力与您抗衡,但您别忘了还有一个元圆郡主呀。与其养虎为患,二皇子不如借刀杀人来得安心。”
他抚过她的笑脸,指尖轻轻刮过她细长的脖子,十分欢喜地说到:“真不愧是本王最疼爱的小魅儿,还真是魅力无边呀,小调皮。”
污蔑他就算了,拉上师弟他可是忍不了了。杨迟目挣扎着,硬是往前冲着,恨不得一拳打在二皇子的脸上。
“你们如此招摇,以为可以让没有的事情发生吗?”杨迟目被官兵踢了两脚,跪在二皇子面前,字字铿锵地说到:“你无凭无据的也奈何不了我”
“谁说我们没有证据来着,”她折回了扇子,指着屏风里面挑了一下那卷曲的眉尾,“你自己过去瞧瞧吧。”
这时,杨迟目才反应过来,从自己回来起便没有见着扶平了,他一步一步地往那屏风后面走去,生怕有个万一。可是那小子生性好动,该不是去哪里鬼混了还没有回来吧。可是,她说得信誓旦旦,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思及此,他大步绕过了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