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芳就是那个带头杀出去的齐军将领。中≥文w≦w﹤w<.≤在得到了来自中军大营最后一次增援之后,赵德芳本来已经很有信心在今夜守住此处营寨。
河东军的士气开始低沉,气力精力消耗得难以为续,敢战披甲之士凋零得不成样子,这已经是可以看得很分明的事情了。而自家两翼合击来援的兵马,已经将深入的河东军阵列压得越来越窄,夜色当中喊杀声几乎已经能从两边相连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言,河东军都是得非退不可了。他们还有那么多攻城器械还有伤卒丢在这里。只要他们撤推,赵德芳就准备开营出击,至少要让河东军将攻城器械全部丢下,至于伤卒能带回去多少,就看李克用自己的运气了。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河东军居然还能起这样凶猛的冲击。他们不顾伤亡,不顾损失宝贵的如石炮这样的攻城器械,用人命填出了一条用石炮抵近射的道路。
石弹过处,将寨栅和自家射士还有床弩等守备器械砸得七零八落。如果用弓矢弩箭火箭对射,也许能换取辽军更多的伤亡,甚而将石炮全数焚毁。但是赵德芳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河东军甲士再一次重整起来,准备起冲击。等到河东军这些炮手弓弩手消耗光,等着器械被烧完,齐军的防御设施也就被砸得不成模样了,说不定这些占有优势的敌军就一冲而进,而自己再也无法支撑下去。
河东军也许只剩下了用弓弩,用器械来攻的本事。他们的步战甲士,还能有多少勇气精力来冲击?只要赶紧摧毁这些攻城器械就可以,自己手中有增援来的三千生力军,也许能够顺利挡下李克用的这次攻击——这很可能就是李克用最后一次攻击了!
转瞬之间,赵德芳就做出了决断,大声号令之下,鼓足余勇,带头而出,直扑向河东军的阵列!
河东军拼得筋疲力尽,而宋军同样激战了这么久。要让宋军鼓勇冲击而前,只有身为军将的带头了!赵德芳却没想到,他又料错了。河东军又加入了生力,而且数量远远过自己,同样毫不犹疑的向自己扑击而来。自己率领的数百重甲步战之士,转瞬之间就伤亡泰半,河东军大吼着压着他们退回来,更是跟着从寨栅处大大小小的缺口处,杀入了营寨当中!
河东军哪里还来的力量?他们真的就要在今夜,将自己力量完全用尽么?黄巢不仅仅只有河东一个藩镇的敌人,还有其他藩镇他们说不定正在朝这里赶来,到时候齐军上下,拿什么来抵御他们?难道他们眼中,只有河东军的存在么?以为只要击败了河东军,就保住了大齐?
这样疑问,不过在赵德芳心中一闪而过。转瞬之间,他就已经反身而前,杀入了河东军扑来的洪流当中。现在已经没有撤下去的余地了,只能死战在这里,消耗尽可能多的河东军,让他们再也没有力量扑击自家中军大营!
厮杀之中,赵德芳头也不回的大吼:“控鹤正将赵德芳死殉于此!传信给陛下,河东军突不进中军大营,只要陛下旗号不动,俺们必然击退!”
齐军中军大营的望楼之上,每个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河东军黑色的洪流涌入眼前,涌入最后一个挡在中军大营的营寨之中,这股气势仿佛能席卷一切,淹没一切。
齐军集结而前,拼命的想堵住这些缺口,但是转瞬之间就消失在这凶猛的洪流当中。河东军仅存的几具石炮,射了最后几枚石弹,砸得木柱横飞。河东军残存弓手也冲上前,和齐军射士几乎垂直对射。
齐军射士有的在那里咬牙箭,有的就跳下寨栅,也填入了被河东军洪流淹没的缺口当中。十几面河东军旗号,也跟随着这恐怖的洪流,直撞进来。旗面上已经战痕累累,溅满了血迹。
齐军仍然竭尽全力在抵抗着,在营寨当中的每一处和河东军厮杀死斗。营寨当中四下望楼这个时候都熊熊燃烧了起来,冲天的火光当中,一处望楼还向着中军大营摆动着旗号。这旗号就一个意思:“不退,不退!陛下,不能退!”
在某些时候,在已经后退无路,在背后就是统帅旗号,当胜败就在此一举的时候,男儿的以死明志之心会在他们身上爆出来!
蒋松的双手,似乎已经捏进了望楼的栏杆当中。此刻望楼之上,已经是不只有他一人。黄巢在子侄亲将,还有文臣幕僚的簇拥下,也站在了上面。每一个人都已经面无人色,在那里战栗抖。如此死战,如此大量的生命在顷刻之前消失,除了黄巢和蒋松之外,他们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才是战场,这才是武臣士卒最为光耀的存在!
黄巢同样在双脚股栗,但是他却强撑住了,没有让人觉出来。安享尊荣富贵好几年,身为大齐皇帝,三军统帅却难得亲临厮杀血战之地,眼前一切他已经觉得万分陌生了。现在剩下的,就只有恐惧。
在蒋松向他回报,河东军已经后续乏力,看来难以再在今夜起进攻的时候。他也曾经幻想过,这次战事进行到现在,是不是就是河东军做无聊之功而已。
因为从无论哪个角度来看,河东军鼓起血气厮杀一场,只要无法击败大齐军,就再无继续战斗抵抗下去的能力,只能束手撤退。
只要他大齐军今日在王满渡渡口站住脚,还有机会向汴梁起攻击,说不定朱温就无力抵抗了。但是丢下几万环庆子弟逃跑,这事情真的是难以干得出来。以后自己就不要想再混了。可是眼前一切,粉碎了他全部幻想。河东军还有余力,河东军就是想直冲到他面前,将他的头颅砍下来高挂在长安城头,河东军就是想彻底将他的大齐军粉碎!将他灭杀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