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一生,肯定会有一些遗憾、愧疚,没有人能逃掉。
沈平安曾以为,自己可以逃掉,事实是,他没能逃掉。
到最近,沈平安愈发觉得,自己的这一生,还会有许多愧疚,不能与他人道出的悲伤。
借化龙池道果先敬孝,再还仁义于天下。
这个宏愿需要背负的责任太大太大。
安公子挡在了少教主的身前,他刚才心中涌出的热血,让他觉得,可以挥出倾城一剑,并且他那不知怎么聚起来的气势,让白玉楼不得不严正以待。只是,在下一刻,安公子不由响起了姜懿卫,那个已经被他视为第二个父亲的武夫,那个没能让安公子送最后一程的男人,从拜师那一刻到圣武山最后一个武夫为朋友守一剑而去世,沈平安都没有敬到一丝的孝心。
可是即便如此,姜懿卫也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沈平安,绝学、乃至期望。
一时之间,一股比狠心推开刘宁雪都还要大的哀伤,涌进沈平安的心头,才有可以一剑倾城的雏形气势,在这一霎那土崩瓦解。
但是,白玉楼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看着突然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沈平安,他隐隐感觉到,沈平安依旧可以一剑倾城,而且这一剑,会比信誓旦旦要为澹台婆娑守一剑的威力还要巨大。
这时,一直藏于暗中的月歌现身,怕此时有宵小之辈偷袭沈平安,她明亮的眸子和紫色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绝世容颜,让不少修道者都看呆了。可惜,月歌没有正眼看他们一下,连扫视都没有。她只是静静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沈平安,她敏锐的感觉到了沈平安的眼中,流溢着其他人无法读懂的愧疚。也在这一刻,不少人心中升起了嫉妒,为什么好的东西,都是沈平安的?
没有人知道,此时沈平安的脑中,涌现着与姜懿卫在一起的记忆,从第一次看到姜懿卫出手战贪狼仙君,到最后出现在他手里的姜懿卫留给他的玉简。
这个过程并不漫长,甚至可以说很短,大概只有一刻的时间。周围静悄悄的,而远处,尹雅和越云鹏的突围打斗声还在继续。
忽然,沈平安嘴角微微一扬,然后他闭上眼帘,两行泪水划过英俊的面庞,心中念道。
仁义礼智,信忠勇孝,圣武山的八道,师父,平安明白了,不管是对应三十六件兵器的功法,还是您自创的诛仙三式,都与其他人的法决不同。圣武山的人,所有的进攻,都遵循着圣武山的八道。师父,这一剑,我不单单是为了婆娑而守,也是为了你,为了整个圣武山!
念必,沈平安缓缓睁开眼睛,手中的松纹赤霞在此时离手缓缓飘起,剑尖对准了白玉楼。
与此同时,横武圣人的八剑之一的仁之剑龙渊,也飘起,与松纹赤霞平行而立。
安公子抬起右手,轻抚着龙渊地剑身,跟着喃喃自语道:“都说我圣武山的祖师杀戮太多,杀气太重,就连昔日神族都下达碰上横武祖师,如果不敌可以撤退的命令。世人都认为这是祖师修为高深,却不知,这是祖师的八道之一,仁之道,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世上不仅有杀身成仁,还有杀生成仁。前者舍己求全,后者,则是万罪只身抗。龙渊,我说得对吗?”
话落,龙渊忽然震动起来,散发出嗡嗡的脆响声;然后,龙渊的剑身也开始散发出的金光,金光忽强忽弱,就像是风要吹熄一盏灯火,而灯火倔强的不愿熄灭。
安公子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视着道门八宗和广寒宫的人,跟着,铿锵有力地说道:“圣武山沈平安在此诏告天下!”
话没说话,龙渊的金光大盛,似乎挣脱了什么束缚!
“圣武山从今天起,不再走委曲求全的道路,祖师横武开山立派,欲以八道,为天下住持公道。奈何山门遭受大变,不得不先选择保全山门,与祖师之志背道而驰。今日,沈平安斗胆再走祖师之路,为天下人主持公道!即便魂飞魄散,也义无反顾!”
话一落,龙渊颤抖得更厉害!
下一刻,一声仿佛瓷器被打碎的声音响起,龙渊骤然之间金光大放。
紧接着,第三声脆响也响起,跟着便是第四声,连绵不绝,直到第九声落下后,金光散去,众人才能看清眼前的场景。
只见,收敛了光芒的龙渊,朴素至极,青黄色的剑身,先前锋利的剑刃已经变钝,没有一点儿像圣人兵器的样子,对世人来说,圣人的东西,怎么都该流光四溢,一看就不是凡品吧?
这时,一道模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沈平安的面前,这是一个童子,稚嫩的脸上堆满了认真。跟着,只穿了一个小肚兜的他,有模有样的抱拳,再单膝跪地,低着头掷地有声地说道:“龙渊剑灵,拜见少主。”
沈平安见此一愣,不仅他,其他人也愣住了。
随后,龙渊剑灵抬起头,肃然解释道:“横爷将我们八人封印,埋于玄武神州各地,我便一直沉睡至今,机缘巧合之下,我遇到了少主了,辩出了少主身上化龙池道果的气息,所以当日才选择了少主。今日,少主欲行横爷的仁之道,不为私欲,求仁得仁,才将我唤醒,日后,我会常伴少主身边,直至少主像横爷消失时那一刻。”
镜花水月里,太叔一也感受到了龙渊破除封印觉醒的气息,老人家满脸激动,一边哈哈大笑,一边老泪纵横,仰头吼道:“龙渊已醒,圣武当兴!天道!我看你如何让圣武当亡!啊!啊!啊……!”
待发泄的嘶吼声落下,太叔一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这一刻,他也发现,镜花水月的大雾,正在慢慢散去,他明白,八剑之一的秋霜分体,天谴剑,已经在这一刻认可了沈平安。
跟着,太叔一双膝跪地,纳头便拜,这一拜,不是因为沈平安正式成为圣武山的掌教,而是圣武山不成为的规定。再得八剑认可的门人,便是祖师横武圣人的亲传弟子。
只听昔日道出恨天太低的太叔一恭敬说道:“勇字道太叔一,拜见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