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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大黄雀在后(1 / 1)

太阴宫的一片小树林里。

一个带着纯银面具在风雷司当差的男人,恭恭敬敬站在小院外,院子里的草庐,还亮着橙黄的烛火,男人禀明来意后,屋里始终没有一点回声。

带着男人来到这里的,是凤雏簪孙朝阳,若不是男人带着圣旨来,孙朝阳根本不会让男人进入太阴宫,太阴宫虽然已经倒末本置,但是只有师兄还活一天,太阴宫就还是那个昌盛天下的太阴宫。

又等了一会儿,男人因为圣命在身,心中很是焦急,面朝孙朝阳,小声说道:“孙先生,韦宫主可能没听到,要不你帮我进去问问?”

孙朝阳用双手抚了抚肩上的雪,故意为难道:“师兄有早睡的习惯,说不定现在已经熟睡了,我也不好进去啊。”

男人面具下,一脸大写的苦字,上头已经交代得很清楚,必须要有礼数,必须要用请,他该怎么办?回去说韦宫主睡着了,那还不挨板子?上头可只是看结果的啊。

咬了咬牙后,男人试探性小声问道:“那我再叫叫?”

孙朝阳给了男人一个随意的表情,他知道师兄每晚都会夜读,刚才男人说的话,师兄肯定听到了,没有回答,自然有师兄的道理。

得到许可后,男人声音比刚来时提高了三分,唤道:“韦宫主,在下奉陛下口谕,请韦宫主移步御书房,陛下有要事与韦宫主相商,事关齐天城安危,若非万不得已,陛下也不会命在下深夜来访,还望韦宫主海涵。”

小茅屋里,韦松一边看着前些天孙朝阳送来的书卷,一边朗声回应道:“该做的,太阴宫全做了,人事已尽,小老儿去了也没用,你回去吧。”

这时,一名孙朝阳的学生,带着一名老人也来到了草庐前,那男人见到老人,先是一愣,然后对老人拱手一拜,声音充满敬意,道:“见过沈王爷。”

来人竟是离开皇宫后,走到半路,又调头赶往太阴宫的老王爷沈尚毅。

老爷子抬手扶起男人,柔声道:“我已经不是王爷了。”

男人听了,双眼充满不可相信,他的父亲喜欢喝酒,即便大夫多次警告,不能再喝酒,实在要喝,也要少喝,但是烈酒千万不能碰。所以,起初,男人每个月的俸禄,其中十之二三,都会买价钱不便宜却很香的淡酒,可惜老爹不买账啊,一定要烈酒,还必须是英雄胆。

后来,老爹年纪越来越大,总有说不完的话,经常喝酒喝着就会亲不自禁哭泣,有时候会跟男人说说自己年轻时的壮举,说说沈将军是多么的好。久而久之,耳须目染,加上风雷司一些机密情报,男人对沈尚毅也越来越尊敬,只是,这种尊敬他不能说出来,只能藏在心里。

片刻后,男人低下头,改口小声道:“沈将军,家父叫殷田。”

老爷子一愣,随后脱口笑道:“黑旗军伍长殷田?他还活着!好好好,太好了。”

黑旗军并不属于沈家军,当年西垒壁最后一战,沈尚毅旧伤复发,昏迷不醒,军心大乱,等沈定西赶来救火时,刘楚与八国对持的军队,不属于沈家军的,几乎跑的七七八八,只剩二三不率属沈家军,却一直想在沈尚毅帐下打仗的军人留了下来,其中就有黑旗军伍长殷田以及他的几位同生共死的兄弟。

最后一战,沈定西接过沈尚毅的帅印,打了一场以少胜多的打胜仗。

可惜的是,殷田一直没机会近距离看一看沈将军的虎威,这成了殷田心中一大憾事。

男人听老爷子准确报出了家父从军打仗时所在的军队和位置,顿时惊喜,道:“沈将军知道家父?”

沈尚毅点了点头,笑道:“殷田虽然不在我帐下,但是他打仗勇猛,身先士卒,这么好的军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如果我醒来后,还要再打下去,我一定想方设法把他拉到沈家军。”

男人一时很是感动,欣喜道:“家父如果知道了沈将军说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明天我就告诉他。”

沈尚毅微笑着点了点头,问你来这里作甚。

男人一五一十陈述了一遍,沈尚毅点了点头,向前走了两步,高声道:“沈尚毅贸然来访,望韦先生与我一见。”

话落下,稍许,韦松走出小茅屋,来到小院柴扉前,柔声道:“外面风雪大,沈王爷若不掀陋室清寒,还请里面一叙。”

沈尚毅微笑点头,不忘回头对男人说,等会儿我帮你说说,成与不成,我不能保证。

男人非常感激,再三道谢。

随后,沈尚毅随韦松走进了茅屋,在关上房门前,韦松转身对孙朝阳说道:“师弟,天寒地冻,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送沈王爷出去。”

然后,又看向男人,严肃道:“你也回去吧,看在沈王爷和你爹的面子上,我去一趟,记住,不要乱说话。”

说完,不等男人回复,韦松就关上了房门,因为他对风雷司的人很厌恶,面对讨厌的人,韦松从不掩饰心中的反感。

请沈尚毅坐下后,又给老爷子倒上一杯山茶,跟着,韦松开门见山道:“自当年送沈王爷去西凉后,至今已二十多年未见,沈王爷此番前来,定是需要韦松帮忙,只要韦松能办到,义不容辞。”

沈尚毅站起对韦松作揖表谢意,韦松连忙起身,扶起沈尚毅,急道:“沈王爷无须如此,韦松敢受刘奇一拜,却不能受沈王爷一拜,使不得,使不得,沈王爷快请坐,有话坐下说。”

沈尚毅点头坐下,理了理思绪后,徐徐道:“这件事不能让定西他们知道,所以,我才来找韦先生。”

韦松郑重回答,“沈王爷放心,今夜之事,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说着,韦松起身走到小屋一角,抽动一物,打开了茅屋周围的物阵,没有韦松的允许,绝对没有第三个人能巧妙靠近茅屋,窃听谈话内容。

等韦松回到座位后,沈尚毅长叹一口气,释怀一笑,续而轻声道:“韦先生,我要下齐天城了。”

韦松一愣,心中升起些许悲凉,他替沈老爷子悲凉。韦松不语,静静等待后话。

“我要去做一件必须做的事情,在这件事情后,我要死守西凉,即便有一天杨晋真要踏破西凉,那么第一个要踏过的话,也必须是我的坟头。所以,此番来访,想请韦先生赐一策,助我守西凉,兴西凉。”

韦松听了,顿时眼中充满敬意,沈尚毅当年不得不尊皇命,负西凉百姓,现在,有还的机会,那便死在西凉。

韦宫主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一角,取了一卷地图,挑选了两卷竹卷,回到座位上后,铺开地图,叹息道:“刘楚待沈王爷不公啊。”

沈尚毅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韦松也不好再多说,指着地图,说道:“既然有高人送了沈王爷一把活人剑,让沈王爷脱离了生死两难的困境,韦松自当毫无保留,助沈王爷完成遗愿。”

“沈王爷请看,西凉之地荒芜,十有**是荒漠,此地绿洲共计五十余八,其中十三处被八国余生之人以及沙盗占领。奈何即便骁勇如沈家军,当年也没有平定沙盗之乱,其原因有二。”

“西凉贫苦,气候恶劣,白昼热如铁炉,黑夜冷同冰川,实在不适合大军远征,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当年沈王爷并不算破了李金王朝,只是杀了一些人,把他们赶出了绿洲,这是其一。”

“八国余生之人,至今有复国之心,其中李金王朝因国土本在西凉,复国之心最盛;再是沙盗中,不乏恶名远昭的修道之士,道门八宗近些年拿凶多次,也没成功几次,擒杀之数,双手可数。而支撑此两者扎根兴活的,便是杨晋王朝,有杨晋暗处提供物资,想将二者连根拔起,无疑难上加难,这是其二。”

“李金王朝尚存时,少管民生,所以西凉百姓没有多少归属感。而沈王爷当年破李金时,非但不扰民,还助百姓兴水木,后功成去西凉,得尽人心,却因皇命半途而废。而今,白驹过隙,眨眼便过去二十余年,西凉百姓对沈王爷的敬爱,怕是已被艰苦的环境消磨殆尽,加上沈王爷负西凉在先,此次再去,肯定会比当年破李金时建立起来的名望还要艰难。因为百姓是纯朴的,也是很怕受伤的,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沈尚毅心中一紧,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韦松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道:“沈王爷,你看,这是兰墨州,兰墨州的物资在西凉五十八州里,虽然只能排在中等偏下,但是它的地利优势很大,无论面西,面东,都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荒漠,气候恶劣,非修道之士,不可征也;面南,三千里外,接壤剑宗所在地九霄山,此地,常年有九霄山的弟子在此历练,背负恶名之辈,绝不敢在此露面,且沈家与九霄山有善缘,必要时刻还能求援。”

“再看兰墨城,城建高地,如有大军欲侵犯,必定无所遁形,且兰墨城水源丰富,即便被围城,也有足够的时间撑到援军赶到。”

沈尚毅脸上一喜,道:“如此甚好!”

韦松摇了摇头,道:“沈王爷欲在兰墨州以点带面兴西凉,有一个不得不解决的难题。兰墨州一直归兰家管辖,虽未立国,胜似一国,加上兰墨州的百姓不喜争斗,沈王爷此去西凉,做兴西凉之事,就免不了争斗。因此,沈王爷必须要有话语权,否则寸步难行。”

沈尚毅沉吟片刻,道:“韦先生,能不能不选兰墨州?兰墨州即便当年天下大乱,也没有卷入其中,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遗愿,从而打破兰墨州的平和。”

韦松摇了摇头,道:“有其他办法,但是韦松不能说,因为那样会让沈王爷陷入九死一生之地,并且只有在兰墨州兴事,沈王爷才能为西凉的兴盛打下坚实的基础。”

沈尚毅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问道:“这个基础,需要多长时间完成。”

韦松端起茶杯,轻啄一口,淡淡道:“至少十年。”

沈尚毅一愣,苦笑道:“韦先生觉得我还能再活十年?那十年后呢?”

韦松淡笑道:“西凉气候恶劣,沈王爷可能活不过十年。不过沈王爷不必焦虑,即便你不到十年便入土,会有人帮你做完接下来的事。”

“谁?”沈尚毅脱口问道。

韦松神秘一笑,道:“沈王爷不必知道,韦松也不会告诉沈王爷,总之,这个人有为天下立命的心,不会做出有负西凉的事。另外,关于以兰墨城为据点的事,若沈王爷三年之内,能赶到兰墨城,必定会遇到立业之机,只要沈王爷压下一时小仁,肯定能抓住这个机会。”

说完,韦松将两卷竹卷推到了沈尚毅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沈王爷若能抓住那个机会,真正的太阴宫人,必定赶赴兰墨城,如果那时韦松还活着,也会去,韦松也想看看真正的太阴宫,再次立于天地之间。”

沈尚毅狠狠点了点头,拿起竹卷后,说了句韦先生留步后,独自离开。

而韦松还是把沈尚毅送到了太阴宫门前,看着沈尚毅驾驶着双虎画戟战车离开,消失在雪夜中,韦松喃喃道:“沈王爷,你来找我,是天意所谓,那么韦松自然顺应天意。既然刘楚不愿再有第三个沈姓王爷出现,那就让天下多一个姓沈的皇帝吧,也让我太阴宫走出这个困局吧,至少,沈平安现在看上去,真的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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