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九境博大精深,九大圆满更是妙不可言。其中大圆满显圣的用法,重在一个借字,如沈定东的摘仙手,是借昆仑山的势;又如之前刚到齐天城,便向妙法和尚问剑的老剑修平亦,他借了诸佛之势,奈何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的妙法不信佛国里的佛。
简而言之,悟得显圣的修道者,可屈指生幻象,抬手化乾坤。
而现在,唯有修道者才拥有的显圣手段,硬生生被沈定西深研多年后,在沈定东这位深谙显圣之道的奇才帮助下,绘出了能显化乾坤的阵图,并且还不是船上的东西搬到车上那么简单,他的显圣,和修道者的显圣大大不同。于是,被困在一个小阵中的常明子等人,变成了被困在一个无限大的世界里。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常明子等人不安的,他们前前后后一百多人,已经被分化,至于从前后两拨人,分化成了几拨,常明子不知道,他只知道,连同他在内,这片四面八方都是火山的世界里,只有五个人,完全不给他们抱团的机会。
同样,这还谕示着,他们之前结的阵,居然不攻自破!
轰隆一声巨响,一座火山爆发,岩浆像喷泉一样冲天而起,然后化作火雨撒向八方,火雨还没落下,又是轰隆一声,火山像放鞭炮一样连续不断,倾世的火雨迅速占领了这片世界,即便五人第一时间联手撑起结界,剧烈的高温,还是让他们没一会儿就汗流浃背,这更让他们不敢撤掉结界,结界内都是这样的温度,那么结界外是什么样,简直无法想像。
虽然他们知道这是幻象,却没有什么作用,幻境里的人死了,便是真的死了,一旦让岩浆冲破结界,岩浆便会引动他们体内的真元,让他们身体真的开始燃烧,直至灰烬。
常明子看了看身边的四位道友,没有一个有金刚不败,倘若有一人得金刚不败,那么就是破除幻象的机会,这种恶劣的环境,金刚不败者,绝对如同鱼回大海,破除幻象,只是时间的问题。更遗憾的是,连天生体魄强健的神族都没有一个在常明子身边。
现在,常明子五人,只能撑着结界,在已经是岩浆湖的湖底艰难移动。
泯灭阵里,沈定西三人站在星空中,前后左右上下,全是星星,星光闪烁,如梦如幻,就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影响了这方星界的梦幻视觉感。
三人的周围,有二十八面玄光,将二十八个世界里的情景,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有的世界是冰天雪地,有大意的人已经变成一座冰雕;有的世界里雷雨交加,雷是天罡紫雷,雨是能消融大地的酸雨,同样有大意的人,已经死;有的世界漆黑一片,他们被剥夺了五感,只剩下自己的意识,漫无目的的游荡,连摔跤都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一定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所以走不动了;还有人回到了过去,回到了他们最不愿想起的过去。
每一个世界都不一样,每个世界恶劣环境,都是他们最不擅长应对的。
沈定东观察了一会儿后,开口问道:“定西,这不像显圣,却有显圣的精髓,怎么回事?”
沈定西右手在阵图上点划一下,一枚星玉从星空中飞过来,飘在沈定西面前,散发着柔和的绿光,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星玉上密密麻麻的阵纹,轻声说道:“一石一地狱,一光一绝望,他们所应对的,是他们最不想应对的,或者是一直在害怕的恐惧,比如那个世界的神族,他们最不想回到诛神劫那个时代,而现在,他们回去了。”
沈定东听了,又细细感受一番,随后赞不绝口道:“定西,你若修道,恐怕远胜于我。”
沈定西摇了摇头,徐徐道:“并不是我要求聂停云要这么做,举个例子,就像我要让一个很好的铸剑师帮我铸造一把好剑,但是怎么一个好法,就不是我能说的,我能做的,就是把一块好铁交给铸剑师,剩下的就是相信铸剑师,然后这个铸剑师用他的经验和感悟,铸出了一把绝世好剑,而我只是让这把剑的锋利,发挥到最大处。”
沈定东谈不上很有智慧,却是一个聪明人,所以,他立马就明白了,有些惊讶道:“你是说,这些其实都是聂停云做的?”
沈定西点了点头,他是第一次用泯灭阵,也是第一次见到泯灭阵真正的威力,淡淡道:“黄榜上的人,都是精通阵法之道的人。不同的是,我所学的是战争之阵,叫大阵,他们精通的是增幅之阵,叫小阵;与大阵相比,小阵更讲究相生相克,环环相扣,稍微出现一点偏差,就再也无法补救,最后不是毁了,就是效果大大不如预料。所以,我很惊讶,我只有二十八枚星玉,聂停云却没有失败一枚,到是我想要的东西里,最简单的诛神箭变钉魂箭,他却失败了很多,八十一箭只成功了四十二箭。”
云烟接口道:“或许因为聂停云不擅长。”
沈定西摇头,轻轻一叹,他情不自禁想起了唐树人,喃喃道:“道无处不在,一个寻常女人每天精心为她相公做好每一顿饭,即便她的相公很有可能尝不出那盘菜真正的味道,但是,那就那个女人的道;又比如唐树人,他画了很多画,其中最出名的无非《西垒壁笑刘楚霸业图》,可能最能展现唐树人自我写照的一幅画,却是一副最廉价,毫无惊艳之笔的《独菊》。同样,我让聂停云帮我炼制的这些东西,即便昊天镜和避劫钟是最困难的,他都炼制成功了,却并不是最能代表他的自我的;他内心挣扎,彷惶,全在二十八枚星玉里,所以这些幻境里的人,才会如此恐惧,惊慌,愤怒,他们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一幕,也才被问了七百多年[我是谁]的聂停云给引发了出来,我无法想象,当年聂停云炼制这二十八枚星玉时,是又一次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绝望。”
说到这儿,沈定西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幻境里挣扎的人,面色沉冷地说道:“所以,我这泯灭阵,恐怕很多人都会以为,昊天镜和避劫钟是阵心,然而,这二十八枚星玉才是真正的阵心,也是最可怕的武器。”
话落,沈定西在阵图上迅速点划起来,二十八枚星玉全部出现,然后各自融入一片世界中。
做完这一切后,沈定西靠在轮椅上,闭上眼睛,不再看那二十八片世界,喉咙里冒出两句话。
“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抓住的一线希望,在最后变成绝望。”
“对不起,这已经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