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渐渐没入天边的太阳,看着姜子鱼那一动不动的背影,在那微寒的晚风中陆乘风一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姜兄,逝者已矣。你还是好好地为明日的鱼龙擂做准备吧。我相信王大拿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地为难你的。”
姜子鱼却道:“自始至终我都没说过要参加什么鱼龙擂,而且我得罪了你们皓天宗堂堂的第一世家,还去打擂?”
“姜兄说笑了,你不是怕王家,而是怕暴露你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
“据我说知,号称天下第一的仙家步法有十三种,落月醉仙步便是其中之一。而论幽秘、凶谲的程度,天下步法无有能出其右者。”
“你别告诉我你说的就是我的步法?”
“我不会看错。而你不知道自己所学只有两种可能,一,你说谎;二,教你的人没告诉你。不过我相信你属于第二种。”
“那陆兄认为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可能是想利用你达到某种目的,也可能是为了你的性命着想。因为落月醉仙步是天狼谷的不传之秘。”
“天狼谷!”姜子鱼的声音突然有些波动,这些自然没能逃出陆乘风的耳朵,“陆兄,你确定我学的就是天狼谷的不传之秘?”
陆乘风:“确定。”
姜子鱼不再掩饰自己的急切,道:“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去?”
陆乘风无奈一笑,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天狼谷藏在十万幽谷之中,就算是谷中之人大部分也不知道它的确切位置,更别说外人了。但如果你真的想去天狼谷的话,明天的鱼龙擂你恐怕就更得闯一闯了。”
“为什么?”
“凭你的资质,我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闯入十万幽谷,但放眼天下还有谁能比皓天宗把这段时间缩减到更短?”说到这里他不再言语,因为要打动眼前的人这些已经足够。
姜子鱼看了眼陆乘风,道:“陆兄啊陆兄,下次如果我想请人帮忙一定要叫上你,这样我就不必担心那人会拒绝我了。但我答应你去打鱼龙擂,你是不是也该表示表示呢?”
看着姜子鱼贼笑的脸,陆乘风又为之一顿,笑道:“姜兄啊姜兄,你可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痛宰我一顿的机会啊。不过陆某人对朋友是从来不会吝啬的,你现在急需淬骨,我这有乌骨鸟的蛮骨一根,可够?”
姜子鱼接过蛮骨,朝着院外边走边说道:“不够再问你要呗。你的忙可一点都不好帮,我要不快点成长起来的话,身首异处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我知道,姜兄并不是贪宝之人。”
“那你就错了,有宝贝不要那是傻子。特别是遇到像陆兄这样的冤大头的时候,如果不狠狠地敲一笔的话,那就更加是个傻子了。”
“怎么,我额头上刻着‘冤大头’三个字吗?”
“那倒没有,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的额头上岂不是刻了‘傻子’两个字了。”
陆乘风微笑,同姜子鱼一同走出了凌风阁。
……
天王阁,皓天宗王家在雾江城中的临时府邸。
这里被络绎不绝的求仙献宝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与众献宝者焦急忐忑截然相反的是,王大拿兄弟左拥蛮腰,右握酥胸,躺在雕栏玉砌之间,恣意快活。但随着一股白雾的陡然飘入,恣荡的二人便一动不敢动,光着腚,吹凉风。
这藏宝室内本是暖如温水的,更别提有温香软玉在怀了。此刻却如阴曹地府的入口,吹着一股阴寒的冷风。其中有个侍女一不小心地打了个喷嚏,便被王大拿轻轻一捏,香消玉损,唯有那迷醉之中参杂着惊恐的眼神无力地诉说着她曾渴望的梦。
白雾飘动,凝聚成了一个人影的模样,全身苍白,声音沙哑:“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陆乘风有本事杀了他(从魏牟身体你窜出的那道黑影)?”
王大岳不敢说话,只是拿眼看着自己的大哥。而王大拿的手在背后左摸右摸,在摸到自己的那把玉扇之后才终于敢开口说话:“白大人,我早就提醒过你们,陆乘风绝对不止表面上看来的那么简单,不然你以为我皓天宗堂堂二弟子的宝座是这么好坐的?这次是因为黑大人太过轻敌,才会造成如此结果。”
“这么说你们根本没办法对付陆乘风了?”
“我们的确没办法,但世叔却能震住他。”
白尸鬼苍白的唇一动,好似笑了下,道:“萧破天,就凭他那颗自以为是的脑袋?他恐怕到现在还以为你们只是心动于我们答应给你们的宝物吧。”
王大拿:“这样岂不是更好?只要有世叔在,他陆乘风就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白尸鬼:“是吗?但我怎么听说害死他的只不过是一个淬体境的小修士而已?”
白尸鬼一提到姜子鱼,王大拿的脸便狠狠地抽了抽,玉扇一横,将藏宝室中其余的几个女子全都杀了个干净。跟她们玩了这么久,自己的命根子却是纹丝不动,毫无反应。这一切自然是拜白蕊所赐,而这笔账他却如数地算到了姜子鱼的头上。
“那小子哪里有这般本事?一切都是陆乘风借他的手而为之。只不过陆乘风这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居然想借他破坏明天的鱼龙擂,真是异想天开。他却不知,这样一来他反而帮了我们……”说着,冷冷一笑。
白尸鬼:“哼,你最好小心点,如果再出差错,你我都担当不起!”说完,化作一阵白雾,往外散去。
“白大人等等!”这时王大拿却突然叫住了他,继续说道:“除了陆乘风之外,我们还要提防一个人,不,确切地说是两个。”
白雾一顿,问道:“谁?”
王大拿:“一世双生,在我宗排名紧随陆乘风之后的薛飞花。”
白尸鬼现形,一下子冲到了王大拿面前,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你说的是真的!?”
王大拿虽被白尸鬼的突然失控吓了一跳,但他有玉扇在手也并不如何惧怕,只是如实回答道:“是真的。”
白尸鬼再次化雾,飘向了窗口,道:“我知道了。薛飞花我们自会处理,你只要做好你的事情就行了。”
王大拿立在原地,眼珠子转个不停,想着,“为什么这白尸鬼一听到那小贱人的情况会如此激动?不管如何,被血泉盯上的人必将永无宁日。小贱人,我看你以后还如何作威作福?”于是乎他的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这时,一只不敢开口的王大岳走到了他身前,道:“哥,你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阴险。”
“小崽子,怎么说你哥呢?”玉扇在王大岳头上一敲,随即道:“你确定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哥你就放心吧,过了今晚,那小子就是我们的人了。”
“不行,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必须叫人去确认一下。”
“可是他住在万象楼,那是陆家的地盘,我们不可能随便叫一个人去‘确认’一下的。”显然,要确认姜子鱼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人不仅仅是看一下这么简单。
王大拿沉吟了一会儿,道:“行了,此事我自有安排。你把这里收拾一下。”说着,穿衣朝外走去。
此时,万象楼,陆乘风居室。
室内飘着袅袅熏香,那柄令人惊惧的宝剑静静地倚在书桌旁。月光下,陆乘风微笑地放下了手中的画笔,朝着桌上的画卷轻轻地吹了口气。气入画中,形成了一阵阵微风在画里流转不息,将那一顷碧荷轻轻抚摸,令那碧绿罗裙舞动得更加轻盈,而画中少女的笑脸亦变得更加鲜活明快。
“乘风哥哥,你在吗?”门外,突然传来了薛飞花的声音。
陆乘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连忙拿起剑,走向了门口。道:“飞花,你怎么来了?”
“嗯?”薛飞花狐疑地盯着陆乘风,随后一个闪身,绕过他冲了进去,嘴里还喊着:“慌慌张张的,你屋里一定藏着什么秘密,让我看看是什么!?”
可是,她看见的却是画中的自己。她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又好似不忍心碰乱了画中的碧荷。她抬起头,看着陆乘风的眼神有些复杂,是感动,是不忍,还是心乱如麻?
许久之后,她才开口说道:“乘风哥哥,你真傻。你明明知道的,在往生道(皓天六道之一)的世界里,我终将不复存在。我只是她的前世之身而已,而承载今世之道的她喜欢的并不是你。”
陆乘风一笑,道:“这世间又有谁是永远存在的?”
薛飞花:“可是!”
“没有可是……谁!”陆乘风猛地转头,看见月光下一阵白雾飘散。毫不犹豫,他提剑便追了出去,薛飞花亦紧随其后。
假山流水之间,陆仁贾看似在庭院里悠然散步,实则一步一步地向着姜子鱼所在的屋子走去。而这时他看见头顶陆乘风和薛飞花飞过,一拍大腿,欣喜叫道:“真是天助我也!”于是他不再慢慢悠悠,改走为奔,径直冲向了姜子鱼所住的那间屋子。
破开房门,屋内却空无一人。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入目是一地的残桌碎椅。显然,这里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地上还残留着不知何人所留下的血迹。血还未干,事情定然才发生不久。他皱眉,想着,“难道刚才那位陆大少和薛飞花就是为了追凶徒?但雾江城中除了萧破天之外,谁还有这个本事让他们两个同时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