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阿剩等人刚刚起床,就有人急三火四的跑来报信,说是昨晚负责看守宅院的两个官兵被尸妖杀了。???U???
阿剩眼看天空一碧如洗,是个难得的晴朗天气,想必温暖的阳光必会整日充足,不容尸妖作怪,便放心大胆的把上官燕和覃县令留在衙门里,自己一个人去了宅子查看。
宅子门口站着几名官兵,见阿剩来了,像见了救命星一般,立刻就给他让出了路,又有人轻声说道:“本来那两个伙计夜里都在外面守着,可是到了半夜竟然鬼使神差地进了里边去……一直没出来。”
阿剩停下脚步,开口问道:“是谁发现的?”
官兵答道:“就是那个给覃大人看宅子的老管家,他早上照常进宅子里查看,结果没走多远就吓坏了……”
阿剩不再询问,跨过大门门槛之后,转身关拢了两扇黑漆大门。人死成尸妖,大多是存有一段不散的怨气,可由于自身含怨便滥杀无辜,则是阿剩最深恶痛绝的行为!
仇再大也大不过一个“死”字,就算死了还放不下,那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也不该把恶气出在无辜的活人身上。
两个官兵正值精壮年纪,是家里的顶梁柱,妻子的丈夫,是儿女们的爹,好好的两个凡人,凭什么尸妖说杀就杀?
院子地上凝结着一洼洼的黑血,成群结队的苍蝇盘旋不去。
两个官兵都是只有脑袋还是完整的了,其中一个脑袋脸冲下滚在厢房门前的台阶旁。阿剩走过去蹲下来,捧起脑袋转过来一看,就见官兵脸上肌肉狰狞,双眼被戳成了血洞,一张黑洞洞的大嘴张到极致,竟然占据了下半张脸。
阿剩闭上眼睛,觉察出这个官兵的血肉残肢上还附着残余的一魂两魄,魂魄凶气极重,正是惨死之人应有的现象。
如何超度亡魂,阿剩并不知道。但他研习轮回道法,对于生死轮回自有一番见解,送亡魂上路一事有其独特的门道,当年他就曾助两只蝶妖进入轮回之中。
他找来几根柴火,然后把满地的碎肉断骨收到大太阳下,分成两堆,又把人头恭恭敬敬的放到最上方。
一把火点起来,他低声说道:“你们的仇,我来报。有生有死是好事,该走就走吧。”
烈焰加上骄阳,足以使得魂魄四散,阿剩在一旁用轮回道法送进了轮回之中,以便这两个凡人得以顺利转世。
待到魂魄散开,地上便只剩下了两堆灰烬。阿剩叫了官兵把这两堆灰拿容器装好,以便他们的家人装殓下葬。
想到尸妖狠毒,又见天色还早,距离正午三刻还有一段时间,阿剩索性大踏步走向后院。
等到来到菜窖木屋边,阿剩抬头看向这满是黑气的木屋,只觉它隐隐地散发着寒气。
阿剩认为菜窖里的尸妖已经恶到不可救药,所以懒得再等入夜。推开门大步走了进去,他决定速战速决,不再给它嚣张的机会。
木屋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光线,阿剩身上穿着黑色的风衣,一下就融入了这屋中的黑暗里。他照之前覃县令说的位置找到了菜窖的入口,打开盖子,一股阴风便扑面而来。
菜窖是一个好菜窖,不但坑口平坦坚固,下面长长一段井坑壁也是砌得笔直齐整,是个利利落落的正方形,有一丈见方。
四周严寒阴森,石砖湿滑,阿剩像条鱼似的飞速下坠,瞬间周身一寒,已然无声的落入了菜窖之中。
菜窖有两丈多深,落地之后,阿剩一手扶着墙壁,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他沉静片刻,就觉空气严寒入骨,简直和上边不是一个世界。
阿剩知道尸妖就躲在这片黑暗之中,按理说菜窖不大,这么个地方要是有两个人的话,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吧,而阿剩却恰恰感觉不到尸妖的存在。
阿剩一身恐怖的修为,自然不会怕了这小小的尸妖,即便尸妖在暗处,他在明处,量尸妖也奈何不了他。
阿剩定定地站着,用灵力加持了双眼,不动声色的环顾周围,发现这菜窖是个大肚子壶,上面看着普通,下边却是四面扩张,最后竟是宽宽敞敞,足足比木屋还大上三倍不止。
仰头向上望,发现那一丈见方的坑口实在小得可怜,上边隐隐约约有丝丝光亮照进来。阿剩不再犹豫,运起灵力开始搜索尸妖的踪迹。
菜窖里瞬间充斥满阿剩的混沌灵力,无处不在,阿剩一边搜寻尸妖,一边用灵力封锁菜窖的坑口。
正在之时,阿剩忽觉身后阴气一鼓,来势汹汹。他一跃而起回手甩出一道法决,耳边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法决正是击中了突袭而来的尸妖!
阿剩抬手一指面前翻翻滚滚的黑影,口中厉声喝道:“你再厉害,也无非是死物一类。前夜我手下留情,是要让你反思悔改!没想到你不知好歹,反而变本加厉地继续害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黑暗中传出幽幽的回应:“口气倒是不小,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阿剩抬起双手,手上有一团漆黑的灵力,看也看不见,说道:“我?我不过是个小道士!”随即他纵身向前直冲而去,就要强行擒住尸妖。
此时正是天光大亮的时候,尸妖一旦离了菜窖便会魂飞魄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他一口咬上阿剩的喉咙,他虽然看出对方不是平常人物,但也只以为他是道行高强的道士,会那么一点儿小道法。
尸妖的身体本是死的,魂魄乃是大量怨气聚合而成,一呼一吸都带着毒,何况用牙齿鲜血淋漓地往肉里咬,就算只是破皮,也足以要人性命。
阿剩忍痛不躲,自顾自地捏起了法决。
尸妖本来瞧不上阿剩的道法,然而此刻法决一拍在他身上,他再次哀号一声,松了血口就往后退——他并不是被阿剩的法决所伤,而是当他咬上阿剩的身后,被阿剩身体里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给猛然偷袭了一下。
尸妖躲进角落,身体完全藏在了黑暗里,说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阿剩看他有了畏缩之意,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心中越发愤恨,喝道:“我是专治不服的捉妖道士!”话音落下,他捏起法决再次冲向尸妖。
而尸妖听了他的一番话,竟像是受到莫大威胁一般,骤然发疯一般开始迎击。
菜窖再大,也无非是一个深坑而已,容不下两个人你死我活的互斗。尸妖施展种种毒术,连连击中阿剩的肩头腹部,阿剩任凭他去打,身上连个手印都没留下。
尸妖看得清楚,更加疯狂了,伸出利爪猛然出击,“噗”的一声抓向阿剩胸膛,而阿剩不躲不闪,双手一擒,正是套上了尸妖的脖子。
忍着剧痛双手一掐,他低头再瞧,只见尸妖的指甲已经刺入自己皮肉,正是个挖心的招数。
阿剩一惊,缩回一只手,迎头伸出两指,去戳对方脸上两个血洞。一戳之下,他骂起了街:“麻辣个巴子,两个眼睛分得这么开!”
随即他手心朝上重新又戳一次,指头向上勾住了对方的眼眶骨头,他双脚蹬地,便要带着尸妖往上飞去。
尸妖知道一上去就要魂飞魄散,所以拼命挣扎,他终于意识到了敌人的诡异之处——敌人的身体是不死不灭的!
不死不灭,是在开天辟地之前就存在,无始无终无声无色!凡人终有死的时候,妖魔鬼怪也有魂飞魄散的时候,可对方像个影子,只是存在,不能销毁。如果最惨烈的失败就是死亡,那么对方永远不败!
尸妖积蓄力量叫道:“你是傀儡!”
阿剩一手钳住脖子,一手勾着眼眶,不为所动的带着尸妖继续向上飞。
眼看就要到坑口,头顶渐渐显出光明了,他正要加快速度,不料身前尸妖忽然一震,随即他手上一轻,低头一瞧,发现尸妖竟然断了脖子,脑袋还在自己手中,身体却是目标明确地直往下落。
阿剩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以为要舍弃头颅,身残志坚继续害人。扔了脑袋俯冲下去,他一落地就见无头尸妖合身直扑前方,一下又一下的拼命狠撞。
阿剩双眼光芒一闪,看得清楚了,见前方漆黑一片,无非是坑底四壁而已,可在尸妖的几番撞击之下,整个洞坑都晃动起来,阿剩只觉前方灵力大盛,但又不是污浊的妖气。
此时无头尸妖依然在撞,阿剩在黑暗中也照样耳聪目明,就听尸妖隐隐撞出金石之声。
过了片刻,他发现前方出现了一道石壁,石壁上面刻了阴阳八卦。尸妖姿势扭曲抽搐,仿佛每撞一次都是苦楚难言。
阿剩没看明白,但是隐约预感不妙——一个将要魂飞魄散的尸妖,忍受着比魂飞魄散更大的痛苦去撞施了封印的墙壁,究竟要干什么?
尸妖撞过几次之后,便倒在地上不再动了,一地的血水慢慢地流淌着。
阿剩走上前去要抓尸妖,哪知一只手都已经搭上尸妖的肩膀了,尸妖忽然把身一挺,弓一般的腰背向后弯曲,随即竭尽全力,只听“咚”的一声巨响,尸妖不知是下了多大的狠心,居然撞碎了半边身体。
碎骨烂肉垮下来,尸妖静静地瘫在地上,又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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