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函的脸上笑意更浓,盯着洛雪的脸,好似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如今她孤寂地在地下等候,那与她信誓旦旦的人却仍然活在世上。虽然在墓前凭吊得死去活来的,却是没有什么实际行动,看来只能理解为那背誓的人是为至高无上的道而活着了……”
洛雪晃动更烈了。
方函的左手已经慢慢地抬了起来,眼睛—眨不贬地紧紧地盯着洛雪,就在这时,一旁的雪儿惊呼出声:“大哥哥,小心!”
方函纵身而起,挥掌便向洛雪拍出一道法决,但仍是稍迟了一步。
洛雪听到雪儿的惊呼声时已然惊觉,从那般迷茫的状态中惊觉过来,双目暴射精光。一扫先前的颓然之色,这时恰好方函的法决已拍到了,洛雪顿觉周围三丈之内压力大增,躲闪不及,急忙双掌向下一按又向上—翻迎了上去。
顿时之间“哧哧”之声不绝,更有一种尖利的啸声掺杂其间,但见树冠之上,山石冰川之后在这—瞬之间飞出了不知多少法决。齐向洛雪的周身要害打去。
眼见上有方函刚强之极的法决,周身也有数不尽的法决袭来,洛雪若是运气灵力转去卸掉周身的法决,势必命丧方函的法决之下,若是仍然用双掌迎上方函强横的法决,周身势必被那数不尽的法决打中。
当此之际,方函为了防洛雪纵起避过下方的攻击,更在双掌结印,隔空加强了自己的那道法决,他运功之际脸色紫涨,双掌在灼光映照之中灿灿生辉。
猛然间洛雪那—直垂着不动的白袍顿然向外涨起,他双掌仍是向上迎接方函的法决,身体却在这一瞬间急速一旋。
无穷的灵力狂涌而出,在洛雪身体周围飞旋成一个灵力旋风!
但听“轰然”一声巨响,紧接着是诸般法决被击飞的怪啸之声。
树冠上有人摔了下来,石后更有人惨声低呼,谷中法决被洛雪反击回去击在石上,火星发溅,落入冰川中,冰屑四飞,鸣声良久不断。
方函的法决被洛雪双掌一拍,爆发出夺目的光华,顷刻间就在洛雪上方炸开,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往四周轰然散开。
控制着法决的方函被洛雪这一反击震得飞了出去,足足飞出了五丈远近,空中一个转身稳稳地立在地上,脸上刚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却忽然好似被谁推了—下,站立不稳,猛地向后退了两步,却仍是没有站稳,又退了三步,才稳稳地站定了。
他脸色顿即惨白,没有了半分得意之色,双掌无力地垂在腰间,手背上满是纵横的沟壑,乃是一道道密集的皱纹!
洛雪的掌上集满了轮回道法的要义,双掌汇聚了“繁华落尽”的气息,因而方函是双手被灵力反噬之后才会显现出衰老的迹象。
洛雪落到地上,仍是那么神情漠然地站着,晨光照在他的白袍上面,圣洁而诡异,使他显得那么庄严难犯,投在地上的影子也凝住了—般一动不动。
空气好似顿时凝住了,没有半点声息。
突然不远处传来雪儿的呼叫声,那声音急切之间略带悲音,虽是朝阳初升,却仍是让人听得汗毛直竖。
洛雪“嗯”了一声。
方函的脸色在惨白之中又透出一丝欣悦,但随即这一丝欣悦之色又熄灭了。
从洛雪的轻轻的“嗯”声中,谁都听得出他受了伤,但显然并不是方函的法决伤了他。
洛雪看也不看方函,左手伸到背后,从右肩上拔下了一枚暗器,在晨光下仔细看着,暗器晶莹闪亮,像一个冰棱,三寸余长短,显然并没有喂毒。
洛雪看了暗器,略略舒了口气,觉得肩上的伤处虽极是疼痛,却并无麻痒之感,不由得心中一宽,但转而又沉了下去。
方函修为高深莫测,显见是一劲敌,而这发射冰棱之人修为更为恐怖,自己丝毫闪避不了,今日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洛雪扭头看了一眼方函,冷声:“你要杀我?”
方函笑了笑,说道:“要杀你的人何其多,但可惜的是,我却不是其中之一。我只是来助助兴,只要能将你打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我便心满意足,如果不小心杀了你,那也只能算你自己倒霉。”
洛雪冷哼一声,向四周的树冠和乱石冰川扫了一眼,谈淡地说道:“都出来吧。”
一阵沉寂,猛然之间“哧”的一声响,冰川之后又射出了一枚冰棱,有汹涌的灵力加持,威胁可怕至极。
洛雪一惊,忽然觉得不对,那冰棱分明是射向坟茔旁的雪儿,而不是射向他。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那冰棱已飞临雪儿身侧,眼见就要钉在雪儿身上,猛听得噗嗤一声,雪儿身前的虚空瞬间扭曲起来,紧接着变得漆黑无比。
“呼!”一朵漆黑的莲花如同火焰一般在雪儿身前盛开,熊熊燃烧着。
冰棱撞到了黑莲火,随后黑莲火一同燃烧凋零,只剩下一缕青烟。
同时冰川之后又有一枚冰棱激射而出,带着啸声仍是向雪儿飞去。
洛雪猝不及防,痛悔万分,那冰棱在他用无上的灵力反击之下尚且射入他肩上几近二寸,自己怎么可以这般的掉以轻心,再用黑莲火为雪儿抵挡已然是迟了,眼下这枚冰棱是无论如何是要取雪儿性命的了。
雪儿惊恐之余,又听到冰棱之声,抬头之间,冰棱已然飞到近前,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浑然忘了闪避,愣在当场。
但听得“啪”的一声脆响,那枚冰棱居然在这一瞬之间被击得粉碎,冰屑散落在雪儿脚旁。见得旁边的道士站起身来,将雪儿拉到自己身边护住了。
洛雪舒了一口气,心中对那道士尽是感激,这般轻易地将冰棱打碎,显然是真的医天尊无疑了。看样子他并不想插手洛雪的事,但也不希望看到雪儿死在自己眼前,因此才在这时候出手。
洛雪不知道这射冰棱之人是什么来历,当此强敌环侍之际,也不容洛雪细想,他也无暇细想。见雪儿恙,洛雪忽然转身向南宫雨儿的墓碑跪了下去。
他的这一举动,顿使在场之人皆惊,受了惊吓的雪儿此时也疑惑地看着他。
洛雪跪在那里,好似浑然忘了周围的敌人,脸上又现出了那般伤痛欲绝之色,轻声说道:“雨儿,你刚刚离去,我就要在你坟前杀人,实在是不该。但我没有办法,希望你能原谅我……”
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看样子倒是很恩爱啊!”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齐把目光投注在那女子身上。
洛雪亦愣然回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那不知是时候出现的女子。
众人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这女子是一个美貌绝伦的姑娘。虽然她轻纱遮面,晨光又朦胧,但她的艳美,她的身姿却有一股追人的力量,让人不敢久视。
乱石和冰川之后悄无声息地走出了七八个人,都是面上蒙着黑布,树冠之上亦是跃下了四五个人。众人各选方位站定了,将洛雪及那女子围在中间。
那女子白衣胜雪,面色震怒,逼视着洛雪,又向前跨了一步,声音里满含着怨愤之气,继续说道:“既然爱得这么死去活来,那为什么还要惺惺作态,苟且偷生,你若真爱她,为什么不现在就同她一起去了,还活着干什么!”
洛雪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两眼盯着那白衣女子,两脚好似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前移动了两步。
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
洛雪颤抖着,凝视着白衣女子,口中喃喃地自语着:“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是白衣姐姐,你……”
白衣女子冷冷地说道:“你还犹豫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爱她,要与她同赴黄泉,却这般的贪生怕死,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伪君子!”
洛雪每听到—句话,身体就一阵颤动,显然白衣女子的每一句话都刺中了他,颤声问道:“白衣姐姐,你……你也要我死么?”
白衣女子不动声色地盯着洛雪,盯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道:“我巴不得你死,你若不肯死,我也会让你死!”
虽是黎明之初,这些话由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口中说出来,除了洛雪之外,在场之人听了无不寒毛倒竖,好似一股看不见的阴气吹在背上,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颤来。
他们仔仔细细地看那白衣女子,却分明是有血有肉的人,美丽得让人不敢久视,但这一番话说出来却鬼气森森,凶狠之中浸着透骨的寒意。
洛雪听了这些话,却如醉如痴,看着那白衣女子,身体微微有些摇晃,慢慢地抬了手,手上聚满的灵力,口中喃喃说道:“好,白衣姐姐,既然你要我死,那我便死好了,这是我欠你的,今日就还给你。”
眼看着世所罕见的修真天才就要莫名其妙地自缢身亡,在场的方函及诸多的蒙面人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惋惜,同时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因为刚才的交锋中众人已然看得出来,即使今日众人胜了,那也必得付出惨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