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你们这是逼婚!!我要见我爹和我娘!”
宋吵吵话刚落音,两个威武雄壮的家丁轻而易举的将她架了起来,她的双手瞬间动弹不得,只能愤怒的蹬起腿来四处踢。
“二小姐,你是去嫁人的,不是去打杂的。”说完,丫鬟们抢掉了她手中挥舞的扫把。手脚麻溜而又欢快的给她穿上最后一件艳红的大袖衫。
“不要紧脏不要方。”家丁麻利的将她双手捆了起来,双脚一缠,朝八仙桌凑成的轿子里一塞,宋吵吵顿时就像一头进了流水线后检验合格的烤乳猪,可以安全送往菜市场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小张,枉我替你扫了五年的院子!还有那个小桃,把我每天都留给你的夜宵吐出来!我们的友谊已经走到了尽头!!”
一片寂静之后,帘子突然被掀开了。
面前一前一后的站着两个打扮光鲜亮丽的妇人,脸上表情却有些不同。
大夫人站在她面前,面色端庄有度,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可惜道:“吵吵啊,不是大娘我不疼你,府里实在是拿不出钱去还你娘的赌债,只好拿你去抵了。”
“不要拿我娘当借口,她什么时候赌过东西!”宋吵吵毫不意外对方会随便扯出这种借口,只愤愤地反驳。
“哎哟我的小吵吵你是不知道啊,足足欠了有十两呢!”二夫人一脸心疼,手指朝前优雅的伸去,就快要戳上她的脸了,“不过,你也算是争气,不多不少,正好卖了十两!”
“你胡说!我爹可是翰林院从八品检讨,月俸七石三斗,连这点钱都出不起吗?”
“七石三斗!?”二夫人似乎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你爹那个穷光蛋,一个月十五两的俸钱,养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三个老婆?让他下辈子去养吧!”五条纤纤玉指在空中划过一个优雅的弧度,宋吵吵的嘴巴里立刻被堵上了一块大红布。
似乎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嫌恶,二夫人转身就要离去,却在下一秒顿住。语气略微有些紧张,向着冲过来的身影厉声喝道,“宋长欢?你来干什么!给老娘回来!”
那个高高的身影如一阵疾风而去,脚步丝毫没有停留,直直冲向被五花大绑的小姑娘。
“吵吵!”
那一声如同天籁,宋吵吵泫然欲泣的看着她那一向憨傻的大哥一脸急切的朝自己迈来,心中感动不已,觉得替他抄了这么多年的书终于没有白费,这个世界上终于还是有个大哥愿意救自己的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大哥!你终于来了!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吵吵,你这一去定是凶多吉少。大哥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也没办法陪嫁过去,只有这把伴我多年的匕首,可予你做防身之用!”
“……”直到真相的那一刻,宋吵吵和她的堵嘴布都流下了悲伤的泪水。
宋长欢将匕首塞在她的衣襟里,似乎还在悄悄的打眼色。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可是大哥,你塞我衣服里我也够不着啊!
宋长欢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似乎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便走,只留下一个瘦长的背影。
“……”大哥不要走啊,大哥你怎能如此绝情!
直到轿子已经抬出了大门,宋吵吵依旧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路上只顾着用力的挣脱束缚自己的绳子,连来龙去脉也没来得及弄清楚。
抵债?真的是抵债吗?这样的闹剧在她身上已经发生过不下三次了,每次都以娘亲的拼死阻拦告终。而这一次,似乎没那么容易逃脱了。
外面传来一声轻喝,轿子只微微停顿了一下,丫鬟小桃突然就钻进了轿子,伸手拽掉了宋吵吵嘴里的布,作死的喊道。
“我苦命的小姐啊!”
“把我每天都留给你的夜宵吐出来!”宋吵吵怒目而视。
“二小姐不要怪小桃,小桃只是个丫鬟,就算拼死也没办法救你呀!”
“把我每天都留给你的夜宵吐出来!”宋吵吵怒目而视。
小桃沉默了,在她旁边端端正正的坐好,思索了一会儿方道:“如果我今天胆敢把小姐的绳子解开,回去一定是一顿暴打,小姐可要体谅我啊。二小姐……知道为什么大夫人和二夫人都讨厌你吗?”
宋吵吵呆滞的摇摇头。
“因为你不是老爷亲生的。”
“你才不是老爷亲生的呢!”宋吵吵怒目而视。
小桃以一种“我本来就不是”的表情看了看她,犹豫了好久,才接着道:“我今天……路过前厅的时候,听到老爷说了一句,‘至于那个杂种,只要瞒住湾娘,你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一个不留神下唇就被咬破了,渗出来的血珠使嘴里充满了腥甜的味道。。宋吵吵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尴尬而慌乱的说了声“是吗”,随即便低下头不再言语。她是真的特别难受,却又不愿意在丫鬟的面前表现出来。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娘带过来的拖油瓶,在府中本来就没什么地位。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敢有什么逾越之举,身份之卑微,甚至到了下人都能随意使唤的地步。可是她却想不到她一向敬重的父亲,居然会背对着自己喊她杂种。
小桃看她这个样子,有点心疼,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俯身抱住她道:“别伤心了二小姐,就算嫁出去了,二十年还是一条好汉!”
“那你总得让我知道这是要嫁给谁吧?”
“宋京城南家财万贯的朱员外!”小桃的语气骄傲而又自豪,一副你不嫁我都想嫁的表情。
听罢,宋吵吵倒吸一口凉气。
朱员外,人如其名,珠圆玉润,年逾五十,乃宋京有名的……土财主。
“他给了宋家多少钱。”不可能真的只是拿自己抵债十两这么简单吧。
小桃附耳言:“小姐,我说了您可别生气,湾娘压根就没有欠什么赌债,那都是大夫人唬你的。坊间都传言朱员外的两房小妾都生不出儿子,大夫人和二夫人可劲的派人去说媒,说我们宋家的二小姐屁股大,能生儿子。朱员外一高兴,立马就下了八百两银子的聘礼!八百两啊!”
宋吵吵呆滞的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屁股。
然后她咽了咽口水。
“屁……股……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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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两人絮絮叨叨的时候,花轿已经不知不觉的到达了朱员外家。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宋吵吵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事实,当然也只是似乎而已。
这是一场低调而又奇葩的婚礼,没有三拜也没有宾客。直到后来,宋吵吵才知道因为这不是在娶妻,而是纳妾。
啊,多么痛的领悟……
此时此刻,朱员外站在一丈开外,一脸油光满面,喜滋滋的看着自己新纳的第三房。
宋吵吵的盖头被用来塞嘴巴了,所以她现在直接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这个娶了自己的人。
脑袋前边秃了一大块,稀稀拉拉几根毛,凹陷的眼睛里带着一抹猥琐的绿豆光,明明才五十多岁,看起来却像六十多,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才能概括他的丑才好。
说实话,她很害怕。
尽管她一向口齿伶俐,活蹦乱跳,再大的恐惧也会以一句玩笑话带过,但终究还是个未满十七的小姑娘,此时此刻看到眼前这个人还是会忍不住全身发寒。在一个陌生人的面前,一切都是未知,更何况这个陌生人是自己嫁人的对象。
凭什么自己生下来就没爹疼没娘爱?好不容易有一次嫁人翻盘的机会,却还是受人摆布,被丢给五六十岁的老头不能有一点反抗?
“夫人可准备好了?”没想到那员外一脸败类的相貌,说起话来却一本正经,虽然这句话骨子里还是不正经。
宋吵吵站起来背对着他,嘟囔道:“你把我绳子解开我就准备好了。”
之前之所以没办法逃走,就是因为自己被绑住了。直到下轿子才解开腿上的绳子,她又不想连累小桃,所以一路撑到了这里,只要还她双手自由,安全脱身应该不是难事。
朱员外用他的绿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严肃道:“贵府真是用心良苦,如此捆绑倒更有情趣!”
“……”情趣你大爷啊!
宋吵吵和她的绳子都露出惊恐的表情。
就在她还打算抗争的那一刻,朱员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
吵吵一声惨叫,惊慌失措的掩着自己的衣服,迅速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躲开他的手,蹬着双腿一边带着哭腔道:“再等等好不好!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没有准备好……”
朱员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想着不过一个小姑娘,来日方长,也就暂时顺着她一点,于是一个人先到床沿上坐好,看她想怎么样。
见他有所收敛,宋吵吵这才吸了吸鼻子,慢慢的站了起来,双手依旧背在后面,被绳子捆的紧紧的。她心中慌乱不已,慢慢的向后走了一点,将身子靠在了桌沿上。
“朱老爷我们来谈谈人生理想好不好?”她苦着脸开口跟他打商量。
“我还是对谈你能生儿子还是生闺女更有兴趣。”
“好好好,我们谈生孩子,生孩子……”
一边咬着牙齿和他胡扯,一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做另一件事。
烛火不停的摇曳,空气中似乎渐渐有些烧焦的味道。宋吵吵全身都开始发抖,她背过去的双手一动不动的放在了烛火之上,烧绳子的同时,也烧着她的手,那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钻心之痛。可她不曾退却,也没有丝毫犹豫。
她不愿意嫁给这个人,她不愿意自己的一生毁在这么一个人的身上,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只要她足够忍耐。
光影绰绰,朱员外看见了她脸上渗出的汗珠,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噗呲”一声,仿佛是什么东西断裂开来的声音,背后一缕青烟飞快的散开。
解脱之后,宋吵吵迅速将烛火拍灭,然后抽出大哥塞给自己的匕首,直直朝前面一指,动作极快。刀刃上的寒光悄悄一闪,宋吵吵气愤道:“臭不要脸的老梨花!你知道不知道海棠也是有尊严的啊!”
宋吵吵那握着匕首的手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隐隐有些拿不稳的趋势,刚刚烫伤的地方看起来很严重,恐怕再也没有办法恢复了。寂静之中,她的眼神明亮而又无所畏惧,仿佛再黑的夜也无法掩藏她眸中的光。
见此情景,朱员外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出了一身冷汗,但姜还是老的辣,他强装镇定道:“夫人可知你今晚唱的这一出,不仅自己要牢底坐穿,还要拖累你整个宋家?”
“宋家对我不仁不义,若是有幸拖累他们,我高兴还来不及!”宋吵吵一边放话,一边慢慢朝门的方向后退,试图寻找退路。
“哎,事已至此,老爷我也拦不住你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个糟老头子,你还年轻。”朱员外眼神哀伤,幽幽道,“留你在身边,迟早老命不保,你走吧。”
“啊?”宋吵吵眉毛一垮,突然有一种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吗?”
“你都拿刀子威胁我身家性命了,我的话还能有假?你走吧,权当我的钱都打了水漂……出门的时候记得把你的刀收好,免得被我的家丁当刺客给抓了。”朱老爷苦笑了一下,看起来有些慈眉善目的意味,连带着那双绿豆眼都柔和了些。
某人顿时感激不已,立马将自己的凶器收好,这位朱员外似乎还挺好说话的。宋吵吵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还没弄清楚事实就拔刀相向,简直太不应该了!
某人正欢天喜地的将匕首塞进衣襟,下一秒。
“啊——!”
她被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