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伦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当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本章节由芗`忖`暁`説`網ｗｗｗ。ＸiａngｃunＸiａoｓhuo.ｃom提供百度搜索暖色小说网
他翻了个身，没有睁开眼，他害怕看到那个充满杀戮的世界，他想拥抱这床柔软，迷醉于这股芳香，哪怕是活在想象中。
仅仅一天时间，他看到了太多的死亡，也有太多人因他而死。
“我会有报应吗？”盖伦胡思乱想着。
“醒了吗？”，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盖伦睁开眼，看到满脸关切的卡莉斯塔，她的眼睛满是血丝，下面挂着厚厚的眼袋，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好些了吗？”，卡莉斯塔拿着一瓶生命药水，这是约德尔商人配制的神奇魔水，能够快速修复伤口恢复体力，当然其价格也让人侧目。
盖伦掀起被子，发现赤条条的自己浑身裹满了绷带，正躺在卡莉斯塔的闺房。
看到没穿衣服的盖伦，卡莉斯塔尖叫一声，羞红着脸转向一边，心口一阵乱颤，“我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帮我找件衣服”，盖伦不出所料地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他要出去看看，既然已经醒来，那就直面这个残酷的世界吧。
外面阳光明媚，万物生长，一片生命的迹象，但谁能想到从昨天到今天，这里少了近乎一半的士兵。
不论你有没有过梦想，不论你来自哪里，不论你贫贱富贵，在战争面前，所有人都是如此平等，如此脆弱。
“我原本可以呆在家里，过着糊里糊涂的日子，做着一个个美丽的英雄梦，意淫着一个个的公主，然后了此余生”。
“我为何要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经历这些劫难，目睹这些惨剧吗？然而我又如此无能为力”。
盖伦很烦躁，很无奈，拔起了身边的一柄长剑，他想要变强。
自己选择的路，含着热泪流着鲜血也要走完。
努力地感受着自己体内的自然能量，这股能量时有时无，时强时弱，像少女一样难以捉摸。
“不要把精力放在全身，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上”，贾克斯走过来，面无表情，捡起身边一根木棍，凝神静气，蓄力一击，一棵碗口粗的树“吱呀”倒下。
盖伦看着这个神秘的男人，他始终看不清贾克斯的实力，他也不明白有这样实力的人竟然会甘于做一个基层士兵这么多年。
远处的瑞兹正在树荫下翻着一本古老的兵书，身边放着一杯茶水，也只有真正的贵族，才可以在如此惨烈的战场如此淡定。
他听到了这边的声音，招呼盖伦和贾克斯过去。
一柄剑、一面盾还有一枚戒指放在了草地上。
剑刃锋利，巨盾厚实，戒指精美，而它们有一个共同印记，多兰商会。
多兰商会是瓦罗兰最大的商会，其幕后正是班德尔城。
“这是现在诺克萨斯士兵的标准配备”，瑞兹眉头紧锁，自信的他很少如此。
“质量还凑合”，贾克斯逐个检查了一遍，他对不同的武器总有浓厚的兴趣。
“看来事情麻烦了”，盖伦拿起多兰剑挥了挥，护手很宽，很趁手，“这剑不错”。
如果这些装备已成为诺克萨斯军队的标配的话，那不光意味着军队战斗力质的飞跃，而且还说明，约德尔人开始公开支持诺克萨斯，这已经不是一个简单事情。
也难怪如此乱糟糟的诺克萨斯军队，竟然能够勉强抵挡住德玛西亚步兵的冲锋，原来是他们用装备的优势弥补了素质的不足。
“盖伦你这次表现的很好”，瑞兹打断了盖伦的思考，“我任命你为步兵先锋，另外我已经写信给皇帝为你申请了嘉奖与勋章”。
“哦”，盖伦轻声回应，他现在对官阶和勋章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狂热。
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块勋章背后不是斑斑血迹，这并不是盖伦之所想。
“贾克斯，你很有天赋，可愿意做我的徒弟？”，瑞兹突然问道，眼中满是欣赏。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无上的荣耀，但贾克斯不为所动，嘴角甚至有些轻蔑，“不了，你教不了我”。
瑞兹蓝色的脸憋得通红，差点努出一个屁，愣着半天没有说话。
“你觉得我们这次失败的原因在哪呢？”，瑞兹感到有些遗憾，但他的胸怀可以消化这些不愉快，毕竟贾克斯是个强大的战士，瑞兹打算升他为千夫长。
“因为你太过自负”，贾克斯毫不客气，“我们原本可以有更好的方法拿下莫雷格关隘的”。
盖伦觉得自己已经是个惹事的主了，想不到贾克斯更是个不要命的神。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瑞兹脸上已经有些愠怒，从来没有人怀疑他的指挥才能，他觉得贾克斯也就是个百夫长的料。
“退兵和谈”，贾克斯继续泼着冷水，“兵力不占优势，你根本拿不下莫雷格关隘”。
瑞兹转身走了，他认为贾克斯连个普通士兵也不配。
“你呀你”，盖伦一阵无语，不知道该怎么说贾克斯，“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年的小兵”。他的实力已经证明了一切，但嘴巴却毁掉了这一切。
“呵呵，无所谓，你们所追求，并不是我所想，而且我也不打算当兵了，二十年了，我已经得到我想要得到的”，贾克斯看了看这个守卫了二十年的地方，眼中却没有一点感情。
“为什么？”盖伦以为贾克斯是担心得罪了瑞兹，或是心中憋屈，正要劝他留下来。
“我和你们不是一类人，你们是这个国家的守护者，而我，只是个苦行僧，是时候继续我的旅行了”。
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是一个高阶战士，功成名就，但他毅然决然地抛弃一切，来到这里，成为一个普通的士兵，他要看最真实的生老病死，看最普通的月落日出，看最扰人的世间百态。
别人追求卓越，而他追求的却是平凡，繁华落尽，平淡归真，终于练就了一颗平凡的心。
练武易，练心难。
从今天开始，天上的白云，再也遮挡不住他的眼，坊间的丝竹，再也乱不了他的耳，世间的浮华，再也动不了他的心。
贾克斯穿着德玛西亚的红色军装静静离开了，去继续他的苦行僧旅程，盖伦向瑞兹汇报了此事。
瑞兹有点漠不关心，说此人狂悖之徒，难成大器。
盖伦笑了笑，他并不这么看。
有的人是狼，宜群居，携手并肩，驱熊逐虎，而有的人则是鹰，喜独处，俯瞰天下，唯我独尊。
午后，盖伦坐在铺满草甸的山上，旁边是正在练习掷矛的卡莉斯塔。
脚下是美丽的卡拉曼达，小蚂蚁一般的人们在纸盒子一样的房屋间川流不息，不时有袅袅的青烟从烟囱冒起，与天空的白云纠缠在一块。
“好美的地方”盖伦赞叹道，他已经很久没有静静坐下来享受大自然的惬意了。
“哪里美了，整天都是这些人，这些树木房子，太无聊了”，卡莉斯塔放下手中的短矛，跑过来坐在盖伦的身边，嘟囔着嘴抱怨着，“哥哥你一定要带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句话她都说了好多遍了。
“好啊”，盖伦掏出手绢帮卡莉斯塔擦拭着脸上的汗渍。
卡莉斯塔香汗淋漓，面色潮红，酥胸起伏，满目含春，看的盖伦不禁一个愣神。
“咻”的一声，一柄熟悉的飞刀扎在了盖伦身边的草地上。
“你先回去，我有些事情”，盖伦激动地跳了起来，往山上跑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藏在一棵粗大的白桦树后，露出半边身子和一缕红发。
她穿着短衫长裤，外面套着一件兽皮马甲，盖伦认得那是曾经的那张狼皮，那是两个人缘分的见证者。
“你来了”，盖伦看到这个日思夜想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完的话，但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一时又不知从哪里说起，手指捏着衣角，有些局促。
卡特琳娜转过头撅着嘴，皱着眉头，一句话也不说。
盖伦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感觉有些尴尬，傻傻地站在卡特琳娜面前，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他只是一张白纸。
他的脸皮确实很厚，但在卡特琳娜面前，总是难以自处。
“那人是谁？”卡特琳娜撅嘴问道，空气中浓浓的酸味。
“是城里一个女孩，和我妹妹一样可爱……”，盖伦开心地比划着，忽然看到了卡特琳娜烧着火的双眼，赶紧闭嘴。
卡特琳娜没有理他，盖伦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嗯，应该是。
“能见到你真好”，盖伦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对女孩说这种话，但也是他的心里话。
确实很好，因为没有相遇在战场上。
半晌，卡特琳娜面向盖伦，看着这张年轻而英俊的面庞，认真地说道，“你别当兵了好么？”
“为什么？”，盖伦有些意外。不过一提起战争，盖伦内心的火焰不禁升腾起来，他亲眼看到那么多人死去，他必须要去复仇。
“你们打不过希维尔的，你不了解她，她从来没有败过，她也不会败，瑞兹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我求你了好么，别当兵了好吗？”，卡特琳娜眼睛有点红，泪水在眼眶着急地打着转。
盖伦轻轻擦拭着卡特琳娜眼角的泪水，而他自己眼角的泪也快流了出来，因为他想起了那么多死去的战友。
“我不会走的，这么多人死了，我总要给他们，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盖伦的语气好像大山一般坚定。
爱情是一回事，男人的尊严是另一回事，没有办法在一起比较。
德玛西亚要为死了的人复仇，诺克萨斯也要为死了的人复仇，仇恨永远不会结束，绳结永远不会解开。
但盖伦已经管不了这些，仇恨已经让他疯狂。既然已经无法化解，那让它再深一点也无所谓。
盖伦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
“你杀了我吧，如果杀了杜卡奥女儿能够化解你的仇恨，我只求你，离开这里，离开这该死的战争吧”，卡特琳娜将一柄匕首按在了盖伦的手里，刀尖抵在了自己雪白的脖子上，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尖流出。
盖伦夺过匕首，紧紧地将卡特琳娜抱在了怀里。
“你还真是个不合格的间谍”，盖伦笑着说道，泪水却流了出来。
“你也好差劲啊”，卡特琳娜推开盖伦说道，她脸上的笑容就像春天刚刚绽放的桃花。
两片红唇印在了一起，世间只剩下甜蜜。
许久，两个人并肩而坐，看风吹云起，听鸟鸣花落。
这一刻，他们走进了彼此的内心，但却改变不了什么。
乱世儿女，水中浮萍，虽然美丽，却身不由己。
“他日战场相遇，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卡特琳娜语气坚定，看着盖伦。
“那是我的荣幸”，盖伦抬头看向远方。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