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回雪是儿臣的,朋友。是儿臣邀来飘摇宫的。”景流光怕皇帝为难她,便解释道,并简单介绍了下李江南与易轻霜。
皇帝看了洛回雪一眼,说道:“瑾妃也说了洛家小姐自那一次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不仅知书达理,更是聪慧过人。如今,看来又得到了仪妃的认可。很好。”
皇帝的话听得洛回雪心中莫名地发慌,他们都记得“那一次”。不过她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和微笑。
“好了,朕有话和你们说,其余人先退下吧,洛家小姐留下来。”皇帝说完这话,仪妃便领会了,让夏绿、李江南和易轻霜先行退下。
三人行了礼,便出了门。夏绿不愿同李江南与易轻霜一起,自己玩耍去了。
夏绿走后,易轻霜转身就走,而且走得很快。李江南赶紧追上,在斑驳树影前,拉住了她。
她看着他,眼神冷冷的,李江南一震,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喊了声:“轻霜。”
“李江南,南越五皇子的侍从。你好,你好啊。”易轻霜冷笑着,眼神中的凉意让李江南不寒而栗。
“轻霜,我……”李江南走近她,他不能忍受这种气氛,他要解释。
易轻霜打断他的话,冷冷地说道:“我叫易轻霜。”
这五个字无疑是将他们的距离拉开了,李江南霎时觉得他和易轻霜之间隔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低下头,后退了一步,叹了一口气,喊了声:“公主。”
易轻霜听到这两个字,心中一阵难过。她不愿意让眼前这个她一直信任并深深依赖的人如此生硬地称呼她,但是却只能这样。
他骗了她,骗了她这么深。
“你不是我北辰的人,不用称呼我为公主。”说完,就一直定定地看着李江南,看得他低下了头,易轻霜便再也不发一言。
“公主,你别不说话。”易轻霜的眼神很陌生,却带着泪。李江南不忍见她如此模样,如此清冷,如此心寒,如此决绝。
“我想,再不能称呼你为楚江天了。虽然,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叫那个名字。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名字。”
半晌,易轻霜看着他,慢慢地说道。她的眼睛仍然清澈,却让李江南像是被千刀万剐一般疼。
眼前的男子眼中有一层迷雾,内疚地说道:“对不起。”
“哦?对不起,你哪儿对不起?”易轻霜冷笑道,她并没有给李江南回答的机会,而是看了他一眼,随手压下一枝冷杉,取了一片叶子下来,随后一松手,掉了。
她拂了一下头发,说道:“你只不过是化名楚江天待在北辰近五年的时间,刺探北辰的军情;你只不过设计接近我,骗得我的信任,骗得父皇母后的信任,掌握北辰的动态;你只不过……”
易轻霜直直地盯着李江南的眼睛,随后轻蔑地移开,漫不经心地接着说道:“你只不过是在两国开战的时候,用计将我迷晕,带到了南越,作为人质。”
“是也不是?”易轻霜逼问他,此时,她直视他的眼睛,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李江南艰难地答道:“是。”
易轻霜后退了一步,她多么希望他直接否定,哪怕,否决某一项。可是,这一个“是”字击碎了她的希望,甚至她的自尊。
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真心对她,原来,自己竟然完完全全处在一个可笑的设计中。
其实,如果他说“不是”,她甚至会迫不及待地原谅他。
可是,他终究还是说了“是。”
“所以,你尽了你做臣子的义务。你很伟大。”易轻霜说道。
“轻……公主,你不要这么说。我越是对得起南越,就越对不起你。我想和你解释,可是我开不了口。这些日子,你不见了,我寝食难安,我想找到你,又怕找到你。”李江南的语速极快,脸上的为难,心中的纠结,易轻霜都看在眼里。
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原谅是另一回事。
“现在你找到我了,你预备怎么做?要不要直接带我进晴明殿,告诉你们的皇上,我就是北辰公主。以我为人质,修书我父皇母后,逼迫北辰退兵,抑或,臣服?”易轻霜笑道。
李江南猛地抬头看她,他如今并不知道该如何。这个问题他想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答案,虽然他带她回来。
如今,易轻霜就在他面前,她在问他。
她很坦然,无忧,亦无惧,婷婷而立,裙衫在风中飘扬。
她既已清楚,便坦然接受,说到底,不过是个棋子。
李江南心乱如麻。此时,他脑海中都是过往的五年在北辰的一点一滴,易轻霜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记忆中挥之不去。她的细心照拂,她的聪明可人,她捉弄他,她维护他,她陪着他。他如何能将她推出去,她只是个柔弱的姑娘。
终于,李江南摇头:“不会。”
对面的女子冷笑道:“你是觉得本公主没有这个分量?你应该知道,本公主在父皇母后的心中,远比在你心中,要重得多。”
这句话让李江南的心又沉了下去,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而正是他的沉默不语击碎了易轻霜最后一点自尊,和对他最后一点眷恋。
“既然如此,那谢谢了,我走了。”易轻霜叹了口气,转身要走。
李江南一愣,问道:“你要去哪儿?去洛府吗?你不等洛小姐一起吗?”
易轻霜没有回头,只是说了句:“你我既已相见,此事想必五皇子和姐姐都已经知晓,我岂能再留在洛府连累姐姐。只是,姐姐待我亲厚,如若,你念着北辰的时光,还请不要把她牵扯在内,她对我一无所知。”
李江南刚要答话,易轻霜又说了句:“不过,以五皇子对姐姐的心意,她也不会有事。”
说完,便往飘摇宫的大门方向走。
李江南伸伸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立在原地,望着易轻霜离去的背影。
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一轮圆月本好好地挂在天上,肆意地看着人间的悲伤喜乐。可不一会,却下起了小雨。
易轻霜出了飘摇宫,再也撑不住了,她的坚强早已化为乌有。泪水溢出了眼眶,她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去何方,可是已经在路上。
雨,开始很小,可是后来,越下越大,越下越大。路上的人都撑着伞,没伞的都在跑,只有她,在滂沱大雨中失魂落魄地走着。
心都已经死了,这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多淋些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