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婆婆本在观赏着她剩下的七朵婆罗花,忽听洛回雪问她,这才抬起了头。
“忘记的药?姑娘,你可是想好了?”
洛回雪双目无神,只是点了点头。
沈婆婆看了看手中的婆罗花,像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转身走到内堂,不多会拿出了一个小巧的瓷瓶。瓷瓶全身碧绿,上面描着的花卉枝叶细长,看不出是什么花。
她从里面拿出了一颗药丸,看了半天,很是犹豫,不过最终还是递到了洛回雪的手中:“姑娘,这颗药丸是由萱草所制,被我加了一些稀有的药材,有忘忧之效,婆婆我只有这么一颗。”
流光此时倒愿意洛回雪能真的失忆,最起码,不会记得这些伤心的事。
哪怕,忘了他。毕竟,于她而言,关于他的记忆也不过就这么一日。
“沈婆婆,这个药效如何?是否真的能忘记?”他问道。
沈婆婆白了他一眼:“你以为婆婆我是卖假药的吗?如若不是你的婆罗花,我还真舍不得。你要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不容易做的决定。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流光不再说话,他忽然觉得今天听到的絮叨真不少,耳朵都起茧了,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家都这样。
“回雪,既然沈婆婆说可以,那你要不就服了这颗药吧。”流光不忍见她如此模样,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像是灵魂空了一般。
洛回雪接过药,定定的看着,很久都没有任何动作,就只是痴痴地看,边看边流泪。
她心内一会如刀绞,一会又没有任何感觉,她脑中一会乱乱的,一会又空空的。她本以为将一切向景流云和盘托出,他会理解她,会接受她,会为她的重生欣喜不已,他的素月回来了。
可是,他的眼神那么冷,那么冷,他不仅没有认出她,反而认为她满口谎言,她是杀人凶手,恨不得让她偿命。
她的伤口在提醒着她,她早已不是宫素月。洛回雪忽然觉得很好笑。景流云为了自己恨自己,多么荒唐。可是,她却不能怪他,她没任何理由和立场怪他,他爱她,所以他只能这么做。
而她,她只能做他的仇人,看着他痛苦消沉,无能为力。
忘忧草,忘忧草。都说你有忘忧之效,是否真的能忘忧?
她望着手中的药丸,要服了它吗?
流光和沈婆婆站在一旁,看得很是揪心,却自知无法代替她做任何决定。
“不然我们先出去,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想一想。”沈婆婆觉得此时的气氛很是压抑,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流光点头,留在这里他确实不知道如何自处。因而二人便向门外走去。
“流光,你等等。”
洛回雪忽然喊了一声,流光的心像活了一般,连忙走到她身边,沈婆婆径自出去带上了门。
“回雪,你想说什么,你说。”仿佛只要洛回雪愿意说话,流光就很开心。
洛回雪叹了一口气,将药丸给他,说道:“我不想忘记这些记忆了。”
流光很是诧异,他明白这段记忆对她而言有多难过,可是她却为什么忽然改变想法了呢?
她明白他的疑问,擦了擦泪痕,忽然挤出了一个笑容:“纵使我忘记了那些,也只不过是掩耳盗铃。已经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谁都无法改变。我还是我,不会因为失去了一些记忆而变成其他人,不是吗?自欺欺人,怕会更累。你说是吗?”
流光看着她挣扎里挣脱出的笑容,心中有些酸楚,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笑了。
“你好,我叫洛回雪。从今日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以后,请多指教。”洛回雪向流光眨眨眼,红红的眼睛很是清澈。
流光一字一顿地回道:“你好,回雪,我叫景流光。你是我最在乎的朋友,余生请指教。”
“你也姓景?”话说了之后,洛回雪便觉得失言了,毕竟在南越国,景是大姓,流光姓景,一点都不奇怪。只是,他的话让她有些莫名的感动:“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解地问道。
对面的男子温暖地一笑:“或许,这就是命。所有的相遇,都不及久别重逢。就当,以前我欠你的好了。”
洛回雪觉得这个解释很好,让她很安心,很暖。
“我饿了,你帮我找点吃的来。”她冲着他笑,很努力地笑。
他当然看得出来,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洛回雪刚擦干的眼睛又湿了,她再也撑不住了,让所有的郁闷、压抑、绝望全部都随着泪水流走。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做任何幻想,再也不自以为是的强求。
“饭来啦。”
景流光的声音。他端着一个托盘,盘中放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洛回雪走到桌边,看着他明朗的笑容,心有些豁然开朗了。
“客官,请用饭。”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洛回雪笑了。
忽然,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有些焦急:“不行,我要回去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再不回去,怕是要有风波了。”
景流光赶紧拦住她:“哎哎,你慢点,你新添了伤,怎么回去?不更是解释不清?”他将她拦回来,重新坐好,将筷子重新放她手中,慢慢说道:“你放心,你安心地住着,两天之后,我送你回家。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
洛回雪将信将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哪儿来的底气。她虽然对洛府知之不深,却也知道高门大户都是暗流涌动。她现在的身份虽是嫡女,但很多人都等着看她笑话,比如,洛明霞。对了,自己今日还给了她一个钉子,想想就头大。
景流光见她的模样,有些好笑,但是他屏住了。
“怎么,你不信我?”他问道,眼神中掠过一丝狡黠。
“不是,我信。”事已至此,洛回雪只有相信。否则,以她现在这个样子,回去确实不明智。
便也不再多想,安心吃起饭来。
“这就对了,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景流光坐在一旁,就看着她吃饭。
“怎么了?”她有些别扭,除了景流云,还没有人能离她那么近。
“没什么,我喜欢而已。”他无赖地一笑。
若岁月静好如此,便再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