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向夏天叹声气,“真是人心善变。昨日你的下人来禀报时,还口口声声地说你相信我,才会请我帮忙。我不过这么随口一吓,你便急着说我要害死你。”
“回夫人的话,妾身以为凭谁听到有毒,都会吓得如妾身一样。”孙软儿强作恢复镇定解释着。
“也有道理,那是我多心了。”向夏天自顾说着,“我还以为你是想借我替你准备药膳,今日来小院之前再做好手脚,预备栽赃嫁祸于我,说是我害了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孙软儿似被戳中了心事,面色凄白,“妾身怎么会拿自己和腹中孩子的安危开玩笑,的确是夫人多心了。”
“好吧,我不该怀疑你的。只是这两份药膳已经备下了,而且都是我精心熬制的,你总不能浪费了,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吧。”向夏天勾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那毒根本不是她下得。
“可是”孙软儿踌躇了半天,她是想逼迫她喝下毒药吗。
“夫人纵使恨毒了妾身,想杀害妾身,也得待妾身生产下腹中的孩子啊。”孙软儿跪地哭求。
“你先起来,怎么总想着我会害你似的。”向夏天语气不满。
孙软儿泪眼婆娑,懵懂无知地看向她,搞不清楚她到底想干什么。
“你刚才拿的那一碗有毒,而这一碗”向夏天盛起另一碗,“无毒。”
“无毒的这碗与有毒的那碗,气味与颜色都不相同,不信你过来瞧瞧。而且无毒的这碗,我也事先尝过了。”向夏天面带笑容,再将药碗推到她面前,“就看你选哪一碗了。来人,将另一碗也满上。”
方才有毒的药膳已经被孙软儿打破,随侍的下人听吩咐很快满上。
孙软儿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夫人,何须此举。妾身自然是选这一碗了。”
言语之间,孙软儿伸手端起了无毒的一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傻到去选有毒的吧。
“也是,那你喝下去吧。”向夏天手托下巴,懒懒闲闲。随后,又玩味一笑,道:“若是你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可不能赖我了。”
她想赖也赖不了。这儿的所有人都听着,也看着,孙软儿选择的那碗药膳是没有问题的。再者,诚如向夏天所言,若是她真有意加害于孙软儿,也不会阻止孙软儿喝下那碗下了毒的药膳。
“夫人,这说得是什么话。”孙软儿强颜欢笑,“夫人照顾妾身周全,妾身的孩子又怎么会有问题。而且妾身相信夫人,夫人即便不待妾身真心,待我这孩子却是真心的。我也知道,夫人若真不想留妾身与这孩子,有千百种方法可以铲除我们母子两,也不用等到今日。”
“算你有点自知之明。快喝下吧,都要凉了。”向夏天冷冰冰道。
孙软儿望着向夏天,还想再同她说些什么。向夏天没有发现的是,今日孙软儿看她的眼神也不同于往常。往常见她,眼神中是嫉妒,是愤怒,是畏惧,而今日却从眼眸中流露出温柔,感激,甚至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她很早便习惯了向夏天对她的态度冷淡,倒也谈不上是失望。
接着,孙软儿听她的话,掩面将药膳尽数喝下。
“夫人,日后您会待我的孩子好吗。”孙软儿问着,又自顾喃喃,“您是个好人,相信您一定会将妾身的孩子视如亲生。”
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话,向夏天不懂。也总觉得今天的孙软儿有点奇怪,像是有什么事隐瞒着。
不,还有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是,孙软儿一直将自己藏在黑布之后,而她要渐渐将黑布揭开。她曾做过许多害人的事,使用过许多恶劣手段,有些或被他们识破发现,有些他们至今未能得知。
向夏天感觉得到,孙软儿她是要解脱解脱?!
这么严重可怕的字眼,浮现在向夏天的脑海之中。
不可,不可。
“你还真是抬举我了。孩子是你自己生的,凭什么要我待他好,凭什么要我将他视作亲生。我告诉你,我可办不到。”向夏天哼哼唧唧,与她唱着反调。
孙软儿不怒反笑,想说,不,她会的,她办得到。可是不待她说出,下一秒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啪——”药碗应声而碎。
孙软儿的身子突然站不住,要向地面倾倒去,好在下人托扶了一把。
“孙夫人,您怎么了?”下人慌张地问着。
“痛,痛啊好痛”孙软儿躺地捂着肚子,只一味地尖叫宣泄着。
怎么会痛?!
难道真被她猜中了,孙软儿这胎有问题?!有问题还是其他原因。
向夏天赶忙上前替她察看,“你们让开。”
下人将孙软儿包围住,被向夏天给一应哄开,只留下两三个托举着孙软儿。
这顷刻间,孙软儿的额头上便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想必,这疼痛真的难以忍受。
向夏天见状,心中也着急。迅速搭上她的脉,又小心掀起她的裙子,观察触摸了番。
果然!
“不好!你这是要生产了!快,快去请稳婆来!你们几个,先将她抬回房间!对了,去将军师夫人也请来!”向夏天火急火燎地下着命令。
月月也颇懂医术,虽然她二人不曾在接生方面有经验,但也许能帮上一点忙。
“是是是”下人见她这么心急,也跟着急忙起来,乱作一窝蜂。
几个人合力将孙软儿抬回去,几个有经验的下人去准备生产用品,还有人分别去请稳婆与黄月英。
“再去通知一声将军。”向夏天对着身边所剩无几的下人支会声。
毕竟是他的孩子,他也一定盼望着迎接孩子的出生吧。想至此,向夏天心中有些酸苦。
再仔细一想——
不对!孙软儿现在才怀孕七个半月,怎么忽然间便要生了。她不曾受过什么惊吓或是刺激,按理说绝不会无故早产。
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向夏天萌生出了一种大胆的想法,莫非孙软儿已经怀足了月,时间到了,羊水便也自然而然破了,是正常生产!
ii
偌大的后院已经忙作一团,孙软儿的屋前乌泱泱的挤满了人。
丫鬟们进出内室不断,手上皆呈着水盆。三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心细能干煎好了热汤药,赶快送进去,喂给里屋的人喝下。还有稳婆也心急热切,大声鼓励着:“使把劲儿啊,这样怎么行呢”
赵云接到消息后匆匆赶回,向夏天和黄月英二人已经守在屋外多时。
“子龙。”
“娘子,她情况怎么样了?”赵云蹙眉询问着。
向夏天为难地摇了摇头,“有些不大好。”
“怎么会这样。”赵云紧张担忧起,“不是还没到时候吗,怎么日子提前了。”
“我也正纳闷着,你以为呢。”黄月英托着下巴思考着,又推搡了下向夏天。
“我我也不清楚。”
向夏天没将她的想法说出,毕竟那只是她的猜想。而她的猜想事关重大,关乎着孙软儿的清誉,也关乎着赵家的血脉。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还是不妄下定论。况且这种事也不太可能吧,之前来给孙软儿诊脉的大夫都再三确认了她的身孕,应该是不会有错的。
正在思索之际,稳婆推门而出,她在里头已忙得焦头烂额,趁着这个空档擦拭着手汗,边走着边不住地摇头。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赵云跨一大步,关切地问道。
“将军,这夫人她根本生不下来啊!”稳婆拍手叫急,“胎水破了,催产药也灌了,可是这好半天,孩子的影儿都没见着。我给人接生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碰到令夫人这种情况,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将军,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什么?!”赵云惊呼,“如何会生不下来。”
饶是黄月英,现在也着急得不行,“阿婆,你是这一代有名的接生婆,连你都束手无策,我们还能去找谁呢。”
唯独向夏天冷静些许,孙软儿这胎生不下来,是意料之外,仿佛又是意料之中。
求人不如求己,她提起步伐,直冲进屋内。才一进去,便传出一股刺鼻的沤汗味。远远一看,发现孙软儿的床单都被血与汗浸湿。
“哎呀,不好了,快来人!孙夫人她她流了好多的血!”下人呼喊着。
向夏天睁大了眼睛,瞧着孙软儿身下的血淌出。
怎么,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是血崩?!
她不敢再往下想,几乎是冲到孙软儿的床头。紧紧注视着她,逼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孩子为什么生不下来?你一定有事瞒着,你说,你快说!”
孙软儿眼神迷离,嘴唇雪白,细汗与发丝黏在一块儿,突然间苍老凄惨了几百倍。她艰难地呼喘着气,费劲儿地摇摇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