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你回公寓？”沈律问叶小柠，递了瓶纯净水过去。
“等、等一会儿。”叶小柠接过纯净水，拧了半天，却连瓶盖都拧不开。
沈律帮她拧开，叶小柠灌了几口，却突然拉开车门，跑到花坛边，就吐了出来。
郑凝……那个前几天中午还去她们宿舍玩狼人杀的女生，就这么死在了这里。
因为她是叶小檬舍友的缘故，叶小柠跟她也很熟，一起打过热水、一起被罚站过走廊……
可她现在静静地躺在血泊里，眼睛瞪得老大，从五楼的阳台摔下来，整张脸都面目全非。
叶小柠有些颤抖，第一次，她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沈律走到叶小柠面前，她蹲在地上，巴掌大的小脸煞白，毫无血色，额头上沁满了汗珠，小身板瑟瑟发抖。
沈律的影子将她笼罩住，叶小柠仰头看到沈律，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舅、舅舅，郑凝是小檬的室友，能不能帮我……”
她气息有些乱，但意思表达还很明确，沈律搂着叶小柠，抚着她的背，叫了年怀瑾过来。
“死者有个室友，叫叶小檬，做完笔录后能把人带过来么？”
年怀瑾拿对讲机去一边讲了几句，女警给郑凝的几个室友做了笔录就放人了，没有为难。
年怀瑾朝沈律点点头，又说了句：“叶小檬是郑凝几个室友里状态最好的，除了受了点惊吓，没什么大碍，放心吧。”
叶小檬被带过来的时候，头发微乱，眼底染着未褪去的惊惶，但表情如常。
“小檬，你没事吧？”
“傻柠，你怎么样？”
两姐妹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问道。
看到叶小檬没什么大碍，叶小柠松了口气，她拉住叶小檬：“宿舍不能回了，你跟我去公寓……”
她看向沈律，征求他的同意。
只是，叶小檬却提前一步开了口：“不用了，我跟蒋梓修、唐昕洺他们还有围棋比赛要准备。”
她倒不是对室友的死没心没肺，只是她若去了傻柠那儿，沈律为了避嫌肯定没法待在那。
亦或是，因为她在，沈律不能更好地宽慰叶小柠的情绪。
叶小檬担心，她家傻柠的心里承受不住直面死亡这种事。
“我可以接你们父亲过来。”沈律惊讶于叶小檬心思绮巧的同时，他也把事情想得极为妥贴。
“真的不用，谢谢沈律师。”叶小檬给沈律鞠了个躬，她教养很好，但时时与人保持着绝对的距离。
这时，蒋梓修刚好拖了个行李箱过来，跟沈律和叶小柠打了个招呼，随后对叶小檬道：“走吧。”
许是因为郑凝的死给所有人都造成了太大的冲击，看着叶小檬和蒋梓修离开，叶小柠竟未言一字。
车子停在了云顶公寓楼下，下午一点多的太阳正晒，叶小柠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般。
她握着手机，眼神涣散。
沈律开车门时，叶小柠一惊。转眼，沈律绕到副驾驶座前，拉开了她的车门，“走吧。”
叶小柠点头，机械地往公寓楼里走去。
沈律锁了车，一转头就看到她进的是2单元，而他的公寓是在3单元。
沈律忙把人拎了出来，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掌心汗津津的。
【叮——】
电梯到达十二楼，沈律掏出钥匙，走出电梯后，电梯门缓缓合上。
他转头，发现叶小柠没跟出来，连忙用手挡住要关闭的电梯门，一把拉住她的手，将人拉了出来。
沈律没训斥她，柔声说了句：“到了。”
“啊……到了么？”
“嗯，到了。”某人难得温柔耐心一次。
沈律把人按到沙发上坐下，去厨房倒了杯温开水给她，“喝杯水缓缓吧。”
他手抄裤袋，发了条消息给年怀瑾，询问有关的后续事宜。
他是做律师的，多少也接触过些血腥的场面，虽震惊，但还在承受范围内。
沈律的电话铃声响起，叶小柠都吓了一跳。
他蹙眉，去一旁接起，商陆的电话，找他过去一趟，有案子。
他不放心地看了眼客厅里的某小柠，“让南城先顶着，我下午不过去了。”
顾南城和晓相忆，是他在诺衡的左膀右臂。
他走到叶小柠身边，坐下。感觉到叶小柠的颤栗，沈律犹豫了下，展臂将她揽在怀里。
“别害怕，没事了。”
向来在法庭上口若利剑的王牌律师，竟不知该劝慰她些什么。
沈律拥着她，他的掌心干燥、温暖，搭在她的后背上，希望能平复她内心的恐惧。
叶小柠双臂环住他的腰，脸靠在他胸膛上，眼底满是依赖。
她的声音很轻：“郑凝是个很乐观的女孩儿，我们一起被罚站在走廊上，她还给我塞过两包辣条，是个天然的乐天派，她怎么都不像是会自杀的人。”
沈律的另一只手抚上她毛茸茸的头顶，“个人的选择不同，她只是选择了代价最大的一种。”
沈律接触过一个当事人，被性侵犯致怀孕，却在官司胜诉的那一日，撞死在了法庭上。
带着她未出世的孩子，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他没有对叶小柠说，或许……死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解脱。
“可面子再大，真的能大过生死，让她因为失了面子就什么都不顾了么？”
沈律的手掌摩挲着叶小柠的脸颊，“或许，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让她觉得无路可退了。”
叶小柠又与他说了几句，恐惧之下带来的虚脱与疲惫感让她很快陷入了昏睡。
她睡得不安稳，沈律便没抱她回卧室，拿了条毛毯给她盖着。
叶邵庭第一时间给叶小柠打了电话来，沈律忙把手机拿到厨房接了起来。
“小柠，我在网上看到，你们学校有女生坠楼了，你……”
“邵庭哥，是我。”沈律压低声音道：“小柠受了些惊吓，正在我这睡着。那个坠楼的女生是叶小檬的室友，叶小檬没事，她和同学出去了。”
“你把公寓地址发我，我想过来看看小柠。”
沈律看了眼外边由晴转阴的天气，“我去接你吧，你发个定位过来。”
“不用不用，你陪着小柠，我刚刚联系小檬了，小柠在你这我就放心了，我先去盛唐看小檬。”
叶小柠躺在沙发上睡到了晚上，期间，叶邵庭来看过她都不知道。
沈律把她的手机调了静音，整一个下午，她手机不知弹出了多少消息，就没消停过。
有时桦和叶小檬的，有蒋梓修和她几个舍友的，殷瑶的也有好几条，还有五六个未接来电。
叶小柠睡得并不安稳，她眉头微蹙，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梦里，一片混乱。
叶小柠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一个女孩儿突然从楼上掉了下来。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女孩儿呈自由落体的姿势摔到了地面上。
叶小柠探头去看，倒在血泊里的，居然是殷瑶。
她痛苦地质问：“为什么你要跟我抢蒋梓修？他还给你买花……”
叶小柠摇头，痛苦地呜咽：“我没有，瑶瑶，不是我，我真的没有跟你抢人！”
**
叶小柠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头疼欲裂，嗓子也哑得发疼，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舅舅，你……我这是怎么了？”
她看到沈律端着碗粥走了过来，问道。
“你发烧了，起来先把粥吃了，然后去吃药。”
香菇鸡丝粥炖得软烂，香气扑鼻。中午那餐叶小柠被蒋梓修和沈律夹在中间，本就没吃好。
下午又是担惊受怕又是发烧生病，她早就饿得胃疼了。
叶小柠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脸皱成包子，许是发烧了的缘故，“不好吃。”
沈律坐在沙发边上，伸手摸上她的额头。
叶小柠惊了下，抬眼对上她的墨眸。
沈律蹙眉，他刚才给她敷了那么多条冷毛巾，又叫姜怀安到家里给她打了退烧针，烧已经快退了啊。
“哪里不舒服？”他叹气，把她额前快要垂到粥里的碎发别到耳后。
“我没劲儿，你喂我……”叶小柠一双大眼盯着他，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
“手残？”沈律挑眉看她，仗着生病，还给他蹬鼻子上脸？
“那我还是不吃……”叶小柠转身就要躺下去。
下一秒，沈律已经坐在她刚刚躺着的位置，把人拎到自己腿上坐着。
他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拿着调羹，像是将叶小柠整个圈在怀里。
事实上，叶小柠有些虚弱，小脑袋也确实靠在他胸膛上。
期间，沈律虽沉着脸，但一勺一勺喂过去，动作却温柔到了极点。
叶小柠心里幸福得快要冒泡，要是男神用嘴喂，就更好了……
吃完后，沈律拿热水冲了退烧冲剂给她，“喝完看下手机，回消息。”
叶小柠喝完了感冒冲剂，拿起手机，看着微信99+的消息提醒，吓得险些没把手机扔出去。
果然，除了父母和她妹的消息，[妇愁者联盟]群的几个舍友在@她问她的状况。
蒋梓修也给她发了消息，还有太多她的熟人。
叶小柠病中无力，实在没力气一个个回了，发了条朋友圈表示自己无事以及对这些关注的感谢，就又沉沉地睡下了。
沈律给她掖被子时，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次，“舅舅，你真好。”
沈律轻轻勾唇，我对别人没那么好，只是对你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