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随意问,可没想到莫飞却跪下了:“启禀皇上,粮荒虽不算厉害,但清宏侯已先后征收三次粮草。如今眼看秋收,百姓都指着仅剩的那点口粮过冬。他却下了第四次征收令。臣多次与清宏侯商榷不果,实在无法了才来求旨意的。”
宁焕之与苏清雨对视了一眼,却谁也没有再像刚才那样插话。
梁逍点点头,看向苏清雨道:“此事你怎么看?”
苏清雨顿觉为难。
粮草,徐家,放在眼下,这都是敏感的事情。
大战开始时,梁逍便命了清宏侯徐行负责粮草。粮草兹事体大,梁逍在朝中除了梁逸等人,尚无其他心腹可托此重任。徐行虽不是亲舅舅,可毕竟是一荣共荣的关系,想来暂时还不会倒戈。因此梁逍便托付于他。
可是没想到的是,徐行虽不是倒戈,却要从中捞一把。这想来更让人头疼。
但若因此结下梁子,徐行以后会不会对梁逍使绊子,真的不得而知。徐行不是陈勤汶,还有徐太后在后宫撑着他们的腰,不是说驳就驳的。
左思右想,她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也许能帮到他们。
看着梁逍的墨眸,她问道:“若你去信一封,从你与德贤太后的母子关系上,让德贤太后劝劝清宏侯暂缓一下,可行?!”
此事若梁逍或其他人出面去说,徐行面子上下不来,肯定不高兴。可若是他的亲姐徐太后去说,也许看在徐太后的面子上,他还会顾忌三分。那么,让梁逍从维护舅舅的角度出发,让德贤太后劝徐行罢手,恐怕还有几分保险。
梁逍沉吟着,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在桌面上,那清脆的节奏却敲得他们三人心急。粮草事关重大,若一天不解决,一天都没有安稳觉睡。但若因此民不聊生,只恐前线还没败,国内就已经乱起来了。
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梁逍忽然抬头看向苏清雨,说:“你的话很对。让德贤太后劝清宏侯,是最好的人选。那我立刻修书一封,你帮我带回去。”
“什么?!”苏清雨想都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打算。可看梁逍肯定的眼神,她却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要这样做。虽然觉得他考虑的也有理,可她还是有些不太愿意离开。她迟疑道:“我若走了,你这里......”
梁逍心知她在想什么,笑着说:“你若再不回去,只怕她要派人抓你了。”
自从知道了苏清雨在军营,德贤太后就多番以“女子不得在军中”的理由要她回宫。她一早就知道此事,但能拖一天是一天,加上梁逍也没有发话,她自然装作不知。
如今梁逍倒真的要她回去。试问在那个无聊的皇宫里,她怎么不会闷死?!
这样想着,她立刻拉着梁逍的衣袖,急急说道:“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为何一定要我呢?我不回去!”
她一眼瞥到笑意融融的宁焕之,立刻耍赖道:“你怎么不叫左相去?再不成,让宣王回去也好!”
见她耍赖,清冷中多了一份娇憨,更是迷人,梁逍的眼神中虽有些无奈,却尽是*溺。他却板起了脸道:“胡闹。这又关左相什么事了?!”
她顿时大窘,跺一跺脚生气道:“事关天下苍生。左相是朝廷重臣,食君禄担君忧,怎么就不该他回去呢?!”
看到自己无辜被她拖下水,宁焕之摇头笑道:“姑娘这时候想起我是左相了。既说食君禄担君忧,姑娘是未来皇后,要母仪天下,那就更应该出面了!”
梁逍赞许地看了宁焕之一眼,对她说:“看人家焕之多识大体!此事只有你做才最稳妥。你回去哄哄德贤太后,说不定她一开心,徐行的事就结了。”
宁焕之点点头,赞同道:“也就是姑娘去,方才最稳妥。”
见他们同一阵线,苏清雨撇一撇嘴。虽没说话,她却心知梁逍说的也是实情。
看见莫飞不太明白,宁焕之解释道:“若我们去了,此事便是君臣之事,是公事。若姑娘去了,那此事便是母子之事,是家事。在公事上还不一定能说动清宏侯。可若是家事,那也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莫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梁逍是要苏清雨以儿媳的身份去劝德贤太后,也就是说,梁逍是以儿子的身份来求德贤太后了。他这样做,不得不说是对徐家权倾朝野的妥协。可有些时候,从大局出发,妥协一下还是会有好处的。
见三个人都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苏清雨知道这次是肯定要回去了。
可她还是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便说:“若我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梁逍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再说吧。”
说着,他朝小麟招了招手,对小麟说:“拟信。”
小麟展开雪白的信笺,提笔用一手漂亮的楷书飞快地写着。
苏清雨无奈地看着纸上剩余的空白越来越少,心知此次的确不能不走了。
泄气地噘了噘嘴,却忽然撞入了梁逍正凝视她的墨眸。
看墨眸中溢出的笑意,她只感到心里再多不情愿,一下子都消散了。
得了旨意,莫飞便下去歇息,只待明日同走,好一路照应着。
梁逍说要回去清濡山庄好好吃顿饭,还吩咐下去,今夜谁都不许再过来打扰,若有违者,军法处置。
她听了,微微一笑。
二人虽是未婚夫妻,可他忙着他的军机要务,费尽心思计策;她忙着处理她的奏折文件,绞尽脑汁兼顾民生天下。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不是军机就是朝政,还有各种各样的忙碌。
每日纵然能在同一个大帐里,可不是她埋首批阅,就是他排兵布阵,二人即使相见了也是匆匆一面,很多时候,她被小麟奉了他的口谕带回山庄休息,他却还要通宵呆在大帐里面。
甚或不少贵族女子找了各种借口来劳军,却摆明了要引得梁逍注意的,这些女子身后的庞大官僚关系,偏是梁逍这个新帝还未够能力去惹的,于是又得他一一花了时间去应付。
纷纷杂杂,惹得他们名义上是天天在一起,却极少有单独相对的时候。
日子久了,不要说他,即使是她,也极怀念二人嬉闹独处的时候。
被梁逍牵着手走,她心里一动,回头却只见宁焕之专注定在自己身上的眼。
知道宁焕之担心自己的病,但她依然不想这暖意融融的男子担忧,只是浅浅一笑,对他摇了摇头,便随梁逍走了。
知道她要回宫,香儿觉茗正在房中指挥着婢女们收拾,忙得乱成一团。
梁逍皱了皱眉,她知道他素来是个爱干净利落的人,所以也不说什么,只是扯了扯他的袖子,便往外走去。
见二人朝亭子走去,小麟自然会意,忙挥手让侍人过去那边布好酒菜。
从军营走回来的路程不短,她只觉得有点气虚,便先一步入了亭子。
见她笑了,梁逍发现脚已经自己朝她走了过去。
可当看到她手中已经捧了侍人摆好的杯子,他还是皱了眉:“别喝太多了,夜里冷,略坐一下就回去吧。”
她暖暖一笑。自从这次来清濡山庄,人人对她的态度各有不同,唯独他倒还连说话的语气也不曾改过,仿佛她还是他昔日的下属。
可这正是她珍视他的地方。
也许是喝了些酒,她只觉得身上有点乏力,可却仗着他对自己的那份纵容,耍赖道:“你要我别喝酒,那你也别皱眉了。”自从她醒来以后,发现他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很不喜欢这样的他。
这男子,应该一直都是明朗而纯粹的。
她轻轻替他抚开眉间:“你都不觉得你最近皱眉皱得太多了吗?”
感受着那柔腻小手在眉间的轻触,他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渐渐重了。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味在他眉间轻抚:“想什么呢?”这眉,秀气得不像他给人的印象,也许是像他的母亲。
抚着抚着,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了。你在害怕我会惹得太后不高兴是吧?”
见他还是不说话,她以为自己猜中了。点了点头,她轻声抚慰他:“你放心。事关你的天下社稷,我肯定会和从前不同的。”她不会再让他担心,相反,她要好好帮助他治理天下。
听了她的话,他心里不由得一暖。她这人素来都是认准了道理就不肯低头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在五公会审的时候吃了那么大的苦头。但是这次,她说,她会为了自己去改变?!
心里又惊又喜,低眉看去,只见融融烛光中,那倾城的精致眉眼,此刻因了红红的光,虽然带了明显的醺意,却有种素日罕见的柔媚。若平时的她像清澈的水,那此时的她则像波澜微漾的潭,格外引人入胜。
一直以来,他所能做的只是在她身边守着,护着,等着。即便是她刚醒来时二人的亲密,事后他也怀疑是否只是因为她刚醒来的一时激动。只因她从来都是那样清冷倔强的一个人,所以他从没想过,自己终朝一日也能如贺临风那般占据她的心。
他有点不确信地问道:“阿清,你方才那番话,可是什么意思?!”
“你若听不懂,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她剜了他一眼,气呼呼地转过身去。
若他此时还不明白,那倒真的枉费了从前的时日了。见她带了小女儿态的娇憨,他自是高兴。笑着扳回她的身子,他说:“说了可就不能反悔了。你要记得,这天下,是我要与你一起的。”
她本就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恼他故作惊讶。此时也不想扰了离去前仅有的相处,便也笑了:“有些时候,我真的觉得,连焕之都比你懂我。”
“啊?”他不以为意,“可惜我不能把你让给他。你是我的。”
听他这样说,她瞪视着他:“你敢把我当货物让来让去!”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更认真地说:“若你是货物的话,不知能卖多少呢?”
她登时气极,喊了一句:“梁逍!”然后举拳就朝他挥去。
他避开挥过来的小拳头,哈哈笑着往房中跑去。
她追了上去,边跑边不断捶他。
他左右躲闪,边笑着叫道:“苏清雨,你这女人,想谋杀亲夫吗?”
二人嬉闹得高兴,侍人早就悄然退下,就连小麟也知趣走了。
笑着奔入房中,他们倒也没留意一路上居然连人都没有。
推开房门,只见房中收拾妥当,却空无一人。莹莹烛火在鎏金立鹤烛台中摇曳,烛花不时爆开,发出“啪啪”声。
原来想着第二日要早起,所以连香儿觉茗也被苏清雨打发去吃饭了。
梁逍喘着气,大字型倒在*上,满足地叹了口气说:“最近可真累啊!”
这样没日没夜地处理军机和朝政,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受不住了。梁逍虽然身上武功绝佳,但毕竟是人,怎么可能不累。
她抿了抿嘴,这战事是自己引起的,也是自己欠了他。这样想着,她坐到他身边,拉起他的手歉然道:“说来说去,还是我害了你。”
只见他的墨眸忽然朝她看来,眸中波光明灭。没有搭理她,他却忽然用手一扯,将她也扯了下来与他并肩躺着。
四目相对,他眸中却满是情深:“如今你我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说着,他靠近她,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当日之所以忍痛放你走,只不过觉得你走了就会幸福。可是没想到,却害了你。”
那时的凶险,让他至今都心有余悸。若不是幸运,他与她还能有今日吗?
忍不住地,他的薄唇辗转到她的樱唇。他的呼吸在她脸上深深浅浅,她只觉得心跳都随着一起悸动了。
他却忽然笑了:“既然没有其他人能让你幸福,那就只好我亲自来了。”
她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被他深深吻住。脑中顿时一片空白,随之而来却感受到舌尖的深情,让她随着他的动作而心潮起伏。
呼吸渐渐加重,房中温度一再升高。
他早已将阵地转移到她雪白细腻的颈上。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肤色,更显得柔媚似水。平日那清冷灵动的气质此刻尽换作了魅惑人心的娇美,那双如水明眸轻轻眯着,似笑非笑,似嗔非嗔,更让他无法自制。
他却还是有些担心她会抗拒,试探问一句:“阿清,可以吗?!”
她没有说话,玉臂伸来,轻轻将他拉近自己,在他腮边印下几个轻吻。她虽不是随便,可也不是如古代女子那般要守身如玉到成亲之日。他为自己做了这许多,心早已全然给了他,难道还在乎这些吗?
他大喜过望,多少等待终于有了今日!修长的手指灵敏一拉,衣襟散开,看着那高耸甜美随着呼吸起伏不定,他极尽温柔地吻了下去,引得她一阵惊呼。
因身心的相连引起了跌宕起落,情动不可抑制。他与她心满意足地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一切。
今后日子虽然还长,可谁都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既然将心全然交给对方,那就好好珍惜与对方的每一刻。
仿佛在云间高低穿梭一般,全身的感觉都被无以伦比的激动和愉快占据。松木香与淡淡幽香混在一起,再加上汗水咸味,让房中气息显得无比亲密。
他的汗水滴落在枕边,早已湿成一片。听到她的痛呼,他却立刻停下,低头轻吻她的所有。随着那如羽毛般轻触的柔,她还喘着气,可也渐渐放松下来。
“可是很痛?”这初次的痛,身为男人虽不能体会,可看褥上点点鲜红,他却心疼她的隐忍。为她付出这么多,如今有这样的结果,却是他始料不及的。
她忍着痛,摇了摇头,含笑看向他。也许是命中注定,要她穿过了千百年,来到这里爱上这个男人,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他低头一一吻去她额上沁出的细碎汗珠,眼中尽是心疼:“若真的难受了,我......我们就歇息了吧。”
知道他顾及自己的感受,心潮澎湃间,她伸手紧紧搂着他强壮的颈脖,耳语般说道:“只要为你,无妨。”
在她唇上长吻,他久久方才离开。看入那双再次迷乱的明眸,他忽然轻声笑了,道:“如此,我们便尽快把太子生下来好了。”
她不禁一笑。对视的眼中燃起燎原的火花,汹涌的潮水随着紧紧相拥的身子再次朝二人席卷过来。
感受着*帏激烈的摇晃动荡,听着彼此起伏的喘息*,她知道自己终于不必再寻觅。从此,有他的地方,就有家。
轻勾住*帏的银钩终于承受不住,暗红帷帐散落下来,掀起清凉的风。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少个时辰,她娇喘着用力扣住他宽厚的肩,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他也忽然吼了出来,健美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同时颤抖了起来。
这一刻,竟如烟花般璀璨绚烂,彼此的人生终于因为有了对方而格外完美。
细心替早已睡去的她拉上锦被,严严实实地盖好他留下的一身吻痕,却还是忍不住柔柔地去吻她。拉下*帏,他双手紧搂住她,睡在她的身边。
香梦沉酣。
初夏的夜把温度都留给了这间已经吹熄烛光的房。浓情蜜意让人*无梦,但谁能否认,这里不是刚圆了那长久期待的美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