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和二年(公元882年),朱温以黄巢大齐国游奕使的身份投唐,得封河中节度使副使,同年底“以妇礼纳娶”自己心中的女神,一生的挚爱:原宋州刺史张蕤的女儿张惠。
朱温出身乡村小知识分子家庭,虽父亲早逝,从小失教,他骨子里总不愿事农,从小向往出人头地。参加义军,薄有成就,却年近三十依旧不愿将就结婚,留置自己对自己社会位置的定位,执念于与自己匹配的女人,即自己不是乡野匹夫。娶张惠,爱慕她的年轻貌美,更取她所在的社会阶层,她的教养,见识,甚至胸怀。因为这才是朱温以为自己所处的阶层。
朱温从朝廷的敌人变成朝廷的人,要想以敌化友,在“敌军”的体系中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是多么困难。与他同样投唐的原义军将领:李罕之,毕师铎,秦彦,尚让等,被利用完马上杀掉的尚让,被设计杀掉的毕师铎秦彦,被用完了被抛弃的李罕之,哪个不是结果悲凉?
朱温投唐,刚开始不过万人,驻守的同州小镇,四面王军义军随时可以灭他,朱温却活了下来。因为活着,他才可能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时朱温身边谋士只有部将谢瞳,朱温本身学识有限,认知常短,谁能为他出谋划策?聚拢他身边的文化才俊:李振,敬翔,李琪,司马邺,李珽都是朱温攀附王重荣,互认甥舅关系后才起用的。所以和他不会有利益冲突,并愿协助他在朝廷体系中确立自我价值的只会是朱温最爱的人,是他的新嫁娘,是张慧。
攀附王重荣,拜认舅舅,朱温这个外甥,有了起码的生存保证,以王重荣与李克用,王铎,时溥等朝廷各路强藩交好的关系,这些藩镇是不愿随意招惹朱温,得罪王重荣的。毕竟这时候对襁褓中朱温的处置,除了皇帝,只有王重荣这个“舅舅”了。王重荣被朱温突然认了甥舅,于是有心笼络,以朱温的能冲善打,作自己的先锋倚靠,所以没有肢解朱温的一万名部队。这让朱温可以落地生根,活了。
依附王重荣,以这种不远不近的亲戚关系确立,是多么妙的招数。不是张惠出招,她也有给予肯定。
张慧还敦促朱温把王重荣的“姐妹”,尚被丢弃在萧县的朱温母亲王氏大张旗鼓地接到汴州营地赡养,让朱温不忘亲恩,也为朱温打造孝子贤孙的正面形象。
唐中和三年(公元883年),朱温因防卫同州,配合王重荣打击黄巢义军得当,由王重荣提议,唐僖宗把满目疮痍的汴州封赏予他。
朱温在义军浸淫有年,深受游击战术影响,对以战养战省心简捷根植于心,初到汴州,面对荆棘蔽野,满目凋零的城镇,朱温郁闷嫌弃,只想暂时委屈,俟有机会,再行争夺丰沃之处更换。张慧却为有自己家园而欢天喜地,将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之意传与朱温。所以朱温主政汴州:内辟污莱,历以耕桑,薄其租赋。士虽苦战,民却乐输。二纪之间,俄成霸业。
汴军四处征战,从未因军资后勤供给不上而困扰。
汴州丰足:及梁末帝与庄宗李存勖对垒于河上,河南之民,虽困于辇运,亦未至流亡。其义无他,盖赋敛轻而丘园可恋故也。
重用文化才俊,凡事奉表天子,拉虎皮做大旗,说的是替天行道,所以不易树敌,按需划拉敌友。以远交近攻,各点击破的战略战术建立自己的版图。这期间朱温:“每以外事访之(张慧),后(张慧)言多中。”
张慧出身官宦,还有五年因战乱而颠沛流离的苦难经历,因而除了有文化学识,还见多识广,心胸开阔。朱温爱她敬她,因为他的爱,她倾尽了女人所有的柔情,给他一生的帮助,成就他的霸业,回报他的爱情。但曾经五年的居无定所,东跑西颠的苦难,终究不是这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小姐所能承受。她的身体一直虚弱。嫁给朱温,过了六年,到唐文德元年(公元888年)10月20日才生下第一个小孩,她和朱温唯一的儿子朱友贞。朱友贞容貌俊美,沉稳寡言,雅好儒士。与朱温凶悍顽强,喜欢打打杀杀的性格不太对盘,重要的是张惠生下他以后,一直为病痛折磨,未曾好过。
朱温不喜欢朱友贞这个儿子,不全因他性格的柔弱,而是因他使张慧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朱温怕失去爱妻,自己的战友,生命黑暗的指明灯,优秀的谋士。好几次朱温都觉得要失去她。好几次都是汴军与敌血战时刻因为她的疾病,朱温不顾一切回身探望而失取胜良机。唐光化四年(公元901年)二月,张慧被报病重,朱温不顾汴军与太原战斗正酣,自己抽身奔回大梁看望病妻,致氏叔琮扛不起指挥大任,攻打太原失败。
唐天佑元年(公元904年),张慧终于熬到生命尽头。朱温守着爱妻,看着病中骨瘦如柴的她,心如刀割。张慧一直迷迷糊糊的,朦胧中听到啜泣的声音,勉强睁开双眼,见是夫君,说:“妾要长别大王了。”朱温悲不自胜,握着她的手,泣曰:“同州幸遇夫人,至今二十多载矣,内事赖卿主持,外事亦多赖卿参谋。如今大功即将告成,只盼与卿同享荣华富贵,爱卿你不要走哇。”张慧气喘吁吁,歇了一会儿,继续对朱温说:“大王备受唐室厚恩,唐室可辅,还须帮衬数年,不要骤然废夺。从古至今,哪有几个太平天子?足见皇帝难做。”朱温答:“时势逼人,不得不为。”张慧道:“上台容易下台难。果然众望所归,希望大王戒…杀…远…色。。。。”
这一年,张慧四十二岁,与朱温生死长别。朱温拥她号哭,悲切哀恸,军中受她恩惠保护不计其数,皆大恸。朱温最终以梁代唐,也许不愿违逆妻子对唐室忠义之心,他没有立后,给张慧也只封为贤妃,是为后宫最高位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