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大哭道:“隆哥哥,你说什么?什么还有一颗,什么出不去呢?你快告诉我,我怎么才能救你,怎么才能救你?”
耶律隆挣扎了半响,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赵德昌见耶律隆醒来,一直在旁边呆呆地看着,见小花着急得都快要吐血了,方才苦笑道:“原来如此!他与你换血,将那两鬼引入了自己的体内,想用自己的内力逼出他们的原形。只是此举根本就是九死一生。耶律隆,没想到你现在的功力竟然还高过了太傅。”
耶律隆微微摇了摇头,低低道:“血,血…”
赵德昌听了,低头想了一想,点头道:“我明白了,想必这巫毒本是依附血脉运行。推宫换血,乃是倒行逆施,便能让巫毒受困于血脉。你体内如今是爱妃的血,她血中本来就含有解药,巫毒受制不过,就想脱身而出。这本也是两败俱伤的法子,只是倒让这柄剑给化解掉了。”
小花愣在了地上,琢磨了片刻,大叫道:“原来情殇剑并不能用来解巫毒。是血,是血!我的血将一部分巫毒逼了出来;隆哥哥的血洒在了他的脸上,沿着七窍而入,只怕却会让另外一部分巫毒随血入心。隆哥哥,原来是我,又是我害了你。”
赵德昌见小花又哭又笑,状如疯傻,忙说道:“爱妃,你休要自责。你割破自己的手腕,将他的血又洒在他脸上,只怕正是此举救了他。鬼毒在体内待不住,便会破脑而出,他必死无疑。你用他的血封住了七窍,鬼毒进退两难。那厉害的一鬼想借眉心藏窍而出,却被那剑识破,将它毁了去。那较弱的一鬼不敢两败俱伤,只有隐入体内。想那鬼毒本也在那巫人的体内,只要能想个法子镇住它,耶律…耶律隆便不会死。”
小花听了,呆了呆,低头仔仔细细又想了想,忽然轻轻将耶律隆放在了地上,自己走到赵德昌的身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伏地哀求道:“太子殿下,小花自知罪孽深重,本没有面目求你。只是我一定要救隆哥哥,一定要救隆哥哥。只要太子肯救他,小花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太子,要杀要剐,还是要将我锁在冷宫里一辈子,小花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赵德昌见了,赶紧将小花扶了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又回头看了一眼倒卧在地上的耶律隆,沉吟了良久方才说道:“爱妃。这次也不能都怪爱妃。我明明答应了你绝不会再娶,却言而无信,难怪你会伤心。我虽然可以救他的性命,只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从今往后,再也不许见他。”
小花一脸的泪水,与额头的鲜血混在了一处,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了下来,用力点了点头,却是哽咽难语,抽泣了半响,才能嘶哑着声音说道:“太子…太子殿下,小花答应你,小花什么都答应你。你快救救隆哥哥。终南山谷里有一块万年的陨铁,我以前听我师父说那也是个宝贝,只是它大如岩石,我一个人也搬不动它。请太子殿下赶紧下令让兵士们把它挖了出来,我要用它来镇住隆哥哥体内的巫毒。”
赵德昌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了下去。小花见了,方才摇摇晃晃走到耶律隆的身旁,又见自己身上原本背敷着的包裹散落在了路旁,赶忙将它扯到自己的怀里,将里面的瓶瓶罐罐一股脑地倒了出来,翻翻捡捡了好一会儿,才将其中两个小瓷瓶里的药丸全都喂进了耶律隆的嘴里。
耶律隆脸色比蜡还白,眼睛半开半闭,口鼻中一缕气息虽然时断时续,却是连动也无法一动。小花在他身旁整整守了一夜,方才见到那些宋兵回来复道:“启禀太子殿下,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块陨铁,也把它从地里挖了出来,只是它的体积实在太大,若要运到这里来,恐怕至少也还需要三天三夜。”
小花听了,赶紧冲到赵德昌身前,急道:“太子,隆哥哥一刻也不能再等。请太子殿下给我一辆马车,我要带隆哥哥去那儿。还要请太子下令让兵士们立刻在陨铁旁边燃起大火,我要锻造那块石头。”
赵德昌只得命人一一照做,自己却是和小花坐在了一处,护着耶律隆一路往山谷而去。十万宋兵在谷中忙了整整一日,不知砍倒了几百株参天的大树,滚滚大火将谷中的溪流都烤干了,方才见那大如小山峰的一块陨铁慢慢熔化剥落,露出里面小如鹅卵石的一块陨心来。赵德昌见了,赶紧命人将那陨心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交到小花手里,笑道:“爱妃,给,这应该就是你要的东西。”
小花赶忙接了过来,见耶律隆已是气若游丝,解开他的衣裳,用情殇剑在耶律隆的心间割了一道血口,将那陨心放在了上面。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只见耶律隆全身的血管好似骤然一畅,鲜血在体内汩汩奔流了几周,那血色便一点点在他肌肤上显现了出来。
小花大喜过望,正要轻轻在耶律隆耳旁呼唤他,耶律隆已是挺身坐起,盘膝扺掌,自己运气功来,又过了一个时辰,便见他忽地大喝一声,双手向上一举,将车顶震了个粉碎。
耶律隆从马车里一跃而出,身形还未落地,便一把握住心间的石头,将它捏成了粉末,又将它压在掌心,让那些粉末顺着手上的伤口溶进了血液里。
小花见耶律隆站在车旁,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欣喜若狂的看着自己,大叫一声“隆哥哥”,刚想从马车上跳下,一头扑进他的怀中,却不妨赵德昌在身后早已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爱妃,莫要忘了你已经答应了我。”
小花一呆,回过头去,一双大眼望着赵德昌深不见底的眸子,整个人都在发抖,又回头看了一眼耶律隆,那泪水忽然止也止不住,早已经又淌了满脸。
耶律隆见赵德昌拦住了小花,眉毛一挑,正要上前,只听赵德昌冷冷说道:“耶律隆,本王今日救你,都是看在爱妃的份上。希望你好自为之,再也不要来骚扰我们。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看着爱妃,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了她。爱妃既是我的结发之妻,她肚子里的便是我的骨肉,也不劳你费神了。”
耶律隆见小花低着头,在赵德昌怀里一动不动,咬了咬牙,说道:“赵德昌,我耶律隆多谢你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定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只是小花与我已有夫妻之实,她肚子里的是我的孩子,我绝不会让她留在你身边。我已将五鬼之毒镇在了心头,功力有增无减。你今日若一意为难我们,就休怪我恩将仇报,翻脸无情。”
赵德昌听了,冷冷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耶律隆,本王才不稀罕你报恩。我恨你入骨,若不是爱妃出言相求,你便是死一万次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我知你武功盖世,但除非你杀了我,否则你今日休想带爱妃离开这里。”
耶律隆大喝一声,身形一起,仿若一道闪电一般,已是将小花拉到了自己的怀里。赵德昌见了,红着双眼狠狠瞪了他片刻,忽地大叫道:“弓箭手,弓箭手待命。”
只见那宋军漫山遍野,听到赵德昌下令,从各个山头挺身而起,弯弓搭箭,已是牢牢对准了地上的两人。
耶律隆缓缓扫了一圈,冷冷一哼,低下头去,在小花耳旁轻声说道:“小花,你一会牢牢抓住我的腰,我带你冲出去。”
小花放佛一尊木偶一样,连眼珠子也不曾动一动,耶律隆见了,微微有些诧异,正要再说话,却见小花一步一步从自己怀里走了出去,喃喃道:“再也不见你,再也不见你,我再也不能见你,岂非生不如死。”
耶律隆大惊,忙上前拽住小花的手,急道:“小花,我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你若要我再也不能见你,还不如让我死了的好,又何必救我。”
小花凄凉一笑,轻轻挣脱了耶律隆的手,一个人走到马车旁,跪下说道:“太子殿下,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你既然再也不准我见隆哥哥,我就把我的一双眼睛给你,我把我的眼睛给你。”
赵德昌和耶律隆听了,双双大惊失色。只见小花说完,已是举起一双手,狠狠向自己的眼眶中挖了下去。赵德昌刚要扑过去拦住她,耶律隆在小花身后已是牢牢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声道:“小花,小花,你这是何苦,这是何苦…?”
小花哑然一笑,哽咽道:“隆哥哥,我欠太子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答应了他,只要他能救你,我就再也不见你。可是如果我再也不能见到你,再也不能靠在你的怀里,听见你的声音,闻到你的气息,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把眼睛给他,我就不欠他,不欠他了。”
耶律隆紧紧抱着小花,摇头泣道:“小花,你不欠他,是我欠了他。他若要我的命,我给他就是了。他若要我的眼睛,我也都给他。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生死又有什么所谓。”
赵德昌见他二人在自己身前抱头痛哭,身子一软,已是瘫倒在了车里,一双无神的眸子茫然望着小花看了半响,忽然哈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小花和耶律隆见了,抬起两对泪眼,看着他也是呆呆出神。
赵德昌整整笑了半个时辰,方才咬牙从车里站了起来,掏出怀里一块雪白的锦帕来,狠命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用血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休”字,写完便将锦帕远远地扔在地上,颤抖着声音大叫道:“走,走,你们给我走。趁我还没有后悔,趁我没有后悔,你们赶紧给我走,给我走!”
小花见了那个血写的“休”字,整个人便傻在了地上。耶律隆正要带着小花离去,想了一想,转过身来,却是拱手对赵德昌行了一礼,见他扶着马车不停地打着哆嗦,心内深深一叹,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小花微微挣出了耶律隆的怀抱,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德昌身前,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周小花今生没齿难忘。太子殿下日后定会不负皇祖母所望,必是一代明主圣君。日后太子若有差遣,罪妇肝脑涂地,但无不从。”
赵德昌听了,只是嘿嘿苦笑,泪水放佛断线的珠子一样,怎么流也流不干净。耶律隆将小花从地上扶了起来,带着她飞身而起,还没有转过山坡,便听身后一语凄然的哀泣远远从山谷传来,声声切切“爱妃,爱妃…”那终南山已被几场大火烧得是面目全非,这一缕悲声越传越远,也不知道哪里是个尽头。
耶律隆抱着小花在林间穿行,一口气奔出了好远,方才渐渐止了身形,见小花在自己怀里泪流满面,轻轻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叹道:“小花,天意如此,你不要再伤心了。你我既然欠他的,以后有机会还他就是了。你有孕在身,最忌大喜大悲,我们既然已经出了终南山,还是立刻回吐蕃去吧。”
小花长长一叹,哽咽道:“隆哥哥,要是我当年没有偷溜出府,就不会在夫子家中见到小王爷。若是他从来没有见过我,又怎会为我伤心如此。既然我和他无情无缘,又何必还要相识相逢?为什么上天就是要让这一切阴差阳错,让他白白去承受了这么多的心酸苦痛。”
耶律隆摇了摇头,叹道:“小花,你若是从来没有偷溜出府,又怎么会在宜安城遇见我;又怎么会被师叔带上终南,重与我相逢在昆仑山上。便是上苍造化弄人,却终不曾辜负了我们。赵德昌虽然对你情真意切,但是他的心中还有大宋的江山社稷,你今日离开他,便当成全他做一个好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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