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闻言眼睛一亮,原来杨珞和她想到一处去了,这些刺客什么时候动手不行,偏偏在他们刚入飞鹰堡的时候动手,如果是来刺杀杨珞的到还情有可原,可是刺杀对象却是飞鹰堡的堡主,众目睽睽之下,在众多高手云集的大殿之上堂而皇之地飞刀杀人,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这些人的举动与其说是刺杀反而更像是栽赃嫁祸!
赵骞似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略一沉吟,说道:“石堂主果然是慧眼如炬啊,一眼就识破了其中的关键,老夫一时疏忽差点被人牵着鼻子走,看来这幕后之人图谋不小啊,你我二人均成了他棋盘上的棋子了。”
杨珞微微颔首:“赵帮主,我这一路上被人围剿刺杀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自然是要比一般人机敏些,这次特意来拜会赵帮主也是与这件事有关,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既然如此,石堂主随老夫到书房一叙。”
柳旭见他二人离开,即刻跟随在后,杨珞却转头对他说道:“你不必跟着我了,先回房休息。”
“可是……”
“放心,出了这档子事,眼下绝不会再有意外发生了,况且我也不会大意到能让人近身行刺而不自知。另外我和赵帮主所谈之事甚为机密,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所以……”
柳旭眉头紧皱,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只是自己不去,却派了两个杨珞的近身侍卫随行在侧,杨珞有些无奈,可瞧见柳旭目光不善也只得依了她。
柳旭目送着杨珞与赵帮主走远了才收回视线,扭头看向殿内,刚才还是一片歌舞升平,欢乐祥和的场景,转眼之间却到处都是断肢残骸,这反差实在是令人心惊,浓重的血腥气已经飘移至殿外,闻之令人作呕,下人们大多被刚才那一幕吓破了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被闻讯赶来的侍卫看管起来,待听到要将他们严刑拷问,追查同党内应时,哭叫喊冤之声顿起,柳旭心中已经猜到这些人的下场恐怕并不会比殿内那些尸体强多少,甚至有可能连问都不会多问,直接让他们变成尸体。
不该是这样的,这些下人有什么错呢?难道只是因为身份卑贱,就可以随意被上位者夺取生命?柳旭慢慢攥紧拳头,又望向殿内,那些消逝的生命啊,你们又是因为什么这样轻易地踏上了绝路?
柳旭原本以为保证杨珞的安全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一路走来,不合常理的事情实在太多,让她心中颇为不安,不得不让她重新考量全盘计划,打算等杨珞回来后劝说他尽早离开飞鹰堡。她在杨珞的房间里坐了两个时辰仍不见他回房,疲惫之下只得先回去休息,打算等明日得空再与他详说。
柳旭心事重重地推开房门,房中立刻有人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奴婢伺候公子梳洗。”
柳旭抬眼一看,面前站着一个长相清秀,身材羸弱的男子,苍白的面容下隐藏着拘谨与不安,想到刚才在大殿之上自己那番言论,心里立刻明白这是主家特意安排的侍奉之人,冲他微微点头说道:“赵帮主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休息时不喜欢有旁人在侧,你且退下吧,不用服侍我了。”
柳旭说完径自去更衣洗漱,弄好后见他依旧站在原处,不由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还不出去?我说了不喜欢有人伺候,非要让我把管事的叫来亲自带你走吗?”
那人听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颤抖着声音哀求道:“公子息怒,奴婢知错了,求您大人大量,救救奴婢,别将奴婢赶出去。”说完冲着柳旭使劲地磕头,额头与地板砰砰的撞击声直击耳膜,令柳旭一时茫然,我也没发火啊,怎的吓成这样?
柳旭背着手踱到他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在府中都做些什么?”
那人战战兢兢地回道:“小人姓张……兄弟间行三,大家……大家都称呼……称呼奴婢三郎。平日里……平日里就在府中做些杂事,遇到有贵客需要侍奉的,就让奴婢过来。”
“不是头一次啊?那你怎么吓成这样?好像我要把你怎么着似的。”
“奴婢……奴婢……奴婢确实是吓着了,求公子……求公子救奴婢性命!”
“这又从何说起?只是不让你侍寝,难道还能要了你的性命?”
“公子有所不知,刚刚有人行刺堡主,为首的那个名叫葭苍,平日里与奴婢有些来往,奴婢怕被府中管事拉去审问,所以才求公子救奴婢性命。”
柳旭闻言心中一动,问道:“你跟他很熟吗?”
张三郎像被砍了一刀似的,吓得脸色愈发苍白,忙不迭地摇头辩解:“没有,没有,葭苍是位舞者,奴婢粗通些音律,他便找奴婢为他编的舞蹈伴奏,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既如此,你同管事说清楚便是了,何至于吓成这样?”
张三郎瞬间泪盈于睫,哽咽着说道:“公子有所不知,在飞鹰堡哪有人肯听我们这种人说话?不管是不是同党,只要牵扯进去,一百鞭子是肯定躲不过去的,若是直接去了倒也干脆,最怕是一口气吊着,三十六道刑具挨个尝一遍,那才是求生无路,求死无门。奴婢也是没办法了,这才求到公子面前,请您发发善心救奴婢一命。”
柳旭见他说话时一直瑟瑟发抖,神情凄凄惨惨,似是已经走投无路,濒临绝境一般,猜想应该不会有诈,心中便起了一丝怜悯之情,安抚道:“既然如此,那你今晚就歇在我这吧,一会儿若是有人招你问话,我会替你打发掉,只不过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你抱着铺盖去角落里打地铺,没有吩咐不许过来,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直接送你见阎王。”
张三郎听了像是得了恩旨一样,喜极而泣,对着柳旭又磕了几个头,欢喜地说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奴婢必当谨守分寸,不会坏了公子的规矩。”
柳旭满意地点点头,转瞬听到腹中传来擂鼓般的声响,这才想起晚宴时她忙着打量飞鹰帮众人的举止言谈并未吃多少东西,几个时辰下来,早就饥肠辘辘,于是吩咐张三郎去端些酒菜送进来。
等待的间隙,柳旭又开始琢磨起眼前的处境,刚刚那一场冲突侥幸避过实在是运气的成分多了些,若是遇到下一次就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虽然刺杀的目标是赵帮主,可柳旭觉得那躲在暗处的策划者似乎也没打算放过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出手,将他们斩尽杀绝,眼前情形实在是不容乐观,细节一一呈现在眼前,尤其是那双阴鸷的眼睛,让柳旭一想起来心神便不得放松。
有的时候直觉能决定一件事情的成败,尤其是女人的直觉,柳旭百分百笃定这个赵晨背后有事,既然如此,柳旭自然是不会轻易将他放过,到底是魔高一尺还是道高一丈,那就各凭本事吧。
不一会儿,张三郎端着柳旭的酒菜进来。柳旭一改刚才肃穆的神情,温声说道:“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多,陪我一起用点吧。”
张三郎抬头看了眼柳旭,拿起筷子在每个盘子里夹了点食物放入口中,然后对柳旭说道:“公子放心吧,奴婢每道菜都试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柳旭眨眨眼睛,有些无奈道:“你多心了,我只是让你陪我吃点东西。”
张三郎一时变得尴尬万分,忙跪下请罪道:“是奴婢小人之心了,公子息怒。”
柳旭摆摆手:“算了,我看你也是被吓破胆了,就站在一旁陪我说说话吧。”
张三郎应声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与柳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起来。
柳旭问他:“你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来的飞鹰堡?”
他道:“奴婢今年刚满二十,从小就生在飞鹰堡。”
“那你父母兄弟也都在堡内吗?”
“奴婢父母早已亡故,兄弟三个就只有二哥与奴婢相依为命。”
“他也在堡内?”
“是在矿上做工。奴婢的父亲和大哥原本都是在矿上上工,只是后来赶上一场矿难,人就没了,我母亲因此事大受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走了。”
柳旭心道原来也是个可怜人,又多生出一丝同情,问道:“你就没想过离开飞鹰堡吗?”
张三郎脸上一阵怔愣,似是从来没有人向他提过这个话题,片刻后才回道:“奴婢从小就生在飞鹰堡,连飞鹰堡的大门都没踏出过几次,离开飞鹰堡奴婢又能去哪里呢?再说外面世道那么乱,留在这里还有口饭吃,出去只怕就是死路一条了。”
“死路一条?你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至少……至少奴婢还活着,还有亲人记挂着,奴婢知足了。”
柳旭心中一沉,她很想说他不思进取、愚昧无知,可这话在舌头上绕了一圈还是被她咽回了肚子里,她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呢?面对命运的艰辛没有人该被嘲讽,咬牙活下去已属不易,何必还要强人所难?
柳旭想到此便转了话题,说道:“不说这些了,你给我讲讲飞鹰堡吧,你不是从小长在这里吗?应该有很多趣事吧?”
张三郎神色立刻变得鲜活起来,点头应道:“飞鹰堡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我小的时候常随着哥哥们去附近的池塘里钓鱼钓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