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旭又一次被震惊了,震惊于冯欣兰的反应和她所说的话。柳旭之所以这般生气,原因就在于她以为冯欣兰是被逼迫的,是王煜坤趁人之危强暴了她。想当初,柳旭初来这个世界时,在杨家的后花园遭受的凌辱以及事后受到的歧视,是她心里的一道疤,虽然她表面上不以为意,可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恶心和难受,尤其是杨家长房直到如今也没有人向她说一声‘对不起’,依旧把她当成祸害杨家名声的罪魁祸首,这让她对给她造成伤害的杨家众人心中一直存有怨念。
所以当她见到别的女人有了与她同样的遭遇后,心中的愤恨一冲而起,因为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女人生存的环境有多么恶劣,这种事一旦传出去,这辈子都难以逃脱被羞辱和被歧视的命运,哪怕是自尽而亡,那悠悠众口也未见会饶得了她。
可是,她竟然错了,她以为的强暴欺辱并不存在,这俩人是郎情妾意,自愿走到这一步的,这让她一腔愤恨堵在了心中,竟是没有可以发泄的地方。
再看跌坐在地上的王煜坤,此刻正低垂着头,刚才被柳旭暴打的地方已经红肿淤血,他却是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柳旭知道自己的手劲,也猜得到王煜坤身上的伤有多重,她刚才还在以为他是在逃避责任,可是现在来看却是在履行自己作为男人的责任和担当,这家伙,还真是深藏不露,让人不可小视。
柳旭脑子乱糟糟的,眼见着面前两个人一个哀声求饶,一个甘愿受罚,自己则像个棒打鸳鸯的黑山老妖,心中又是一阵恼怒,愤恨地扔了手中的木棒,爆了句粗口,扭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无眠,一想到昨天遇到的两件事,柳旭就觉得气血像喷泉一样咕咕地往上冲,尤其是后面那件事,让她格外烦闷,一时片刻也冷静不下来。无媒无聘,私定了终身,这两人委实胆大可后面又该如何善后呢?
柳旭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若是在自己那个时代这哪里是个事?两情相悦,合得来便相依白首,合不来则好聚好散,跟别人没有半点关系。可是现在却没有这么简单,男女成亲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冯欣兰现在的身份,王煜坤的父母怎么可能会答应?若是王煜坤说服不了家中双亲,就只能和冯欣兰一刀两断,以她的性子能接受这个结果吗?
心中烦乱,柳旭无心赖在床上,天还没亮就出了门,沿着逐渐明亮的光线,漫步在山路上,排解着自己的郁闷。
柳旭在山上转了一圈,最后走到了平常钓鱼的湖边,找了块平滑的大石头躺了下来,看着天空中漂浮的白云,神色晦暗不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脚步声,柳旭斜眼一睨,发现是王煜坤,便闭目假寐,不愿理他。
片刻后,脚步声在柳旭身边停止,虽然没有开口询问,柳旭也知道王煜坤是特地来找她的,毕竟被她抓奸在床,暗地里的动作一下被捅到了台前,他不可能不心慌,在这个时代他做出这种事可以说是法理难容,轻则受鞭笞,重则被沉潭,总之是逃不过身败名裂,这么严重的后果如果他还能坐得住那就真奇怪了。所以柳旭料定王煜坤是来堵她的嘴的。
也正是猜到了他的目的,柳旭心里才会更加郁闷,如果可能的话她希望时光能够倒流,昨天晚上就宿在外面客栈,哪怕被楚茗雪和贺文睿给烦死,也不想撞见这种事,正应了那句俗话,有些事不是知道得越多越好,而是越少越好,就像现在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让她把这事嚷得尽人皆知她做不出来,可让她撒手不管她也做不到,究其原因,还是不放心王煜坤,担心他始乱终弃,害了冯欣兰。
柳旭心中正在纠结,忽听得耳边传来一句话:“我会娶她的。”这让她心中一颤,睁开眼睛望向说话的人,只见王煜坤虽然神情局促,双手牢牢绞在一起才能掩饰心里的紧张和身体上的颤栗,但是目光却是异常的坚定,让人觉得他所说出来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敷衍和应付。
柳旭盯着他看了一阵,随后嗤了一声,扔了个白眼球给他,冷声说道:“你爱娶谁娶谁,跟我没关系。”
“我……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娶她。”
“你这话别对我说,又不是我要嫁给你。”
“柳旭,我知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不应该瞒着你们,我也不该和她……和她……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我只求你,求你别把这事说出去,让兰儿名声受损。”
一听到这最后一句,本就强压心中怒火的柳旭瞬间又被点燃了,‘噌’地一声坐起来,瞪圆了一双眼,大声喝道:“你还好意思说别让她名声受损,你既然知道会连累她你还这么做,你他么是不是男人?”
柳旭说着说着从石头上蹦了下来,指着王煜坤的鼻子大声骂道:“你说你会娶她,好,我就问问你,你怎么娶她?你父母会同意?无媒无聘的,你让她怎么进门?难道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养在外面?让她一辈子受别人白眼,被别人嘲笑?就算她不计较这些,愿意没名没分的跟着你,你又拿什么养她?你既无功名有无产业,你让她喝西北风啊?”
王煜坤抿着嘴唇沉默了一阵,随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既然说要娶她,就绝不会让她流落在外,被人唾骂嘲讽,我会给她名分的。实不相瞒,我不叫王煜坤,我的真实身份是皇上的嫡长子,沂王霁宁,所以我能照顾好她。”
听清楚他话里的内容柳旭呆愣了一阵,随即怒不可遏,抓起脚底的鞋冲着王煜坤劈头盖脸一顿打,边打边骂道:“你个混小子,平常看你老实巴交的,没想到骗起人来一套一套的,你是皇上的儿子,皇上上辈子缺了什么德,生出你这个混球?你咋不说你是玉皇大帝的儿子?如来佛祖的儿子?你跟冯欣兰是不是也这么说的?难怪她会答应你,你许了她什么好处?是进王府当王妃还是入宫当娘娘?”
王煜坤突然挨打,一下也懵了,待脑袋上狠狠挨了几鞋底才反应过来,昨天半夜就被柳旭打了一顿,身上还隐隐作痛,现在又要被打,王煜坤就是再老实也受不了连续两顿折磨,于是一边拿手护着头,一边脚底开溜,绕着那块大石头和柳旭周旋。
他不动还好,一动让柳旭更加气恼,追着他大骂:“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再跑我打折你腿。”
王煜坤一边跑一边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是皇子,我要是骗人就让老天劈死我。”
王煜坤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天上一道白光闪过,随后惊雷乍响,震得人头皮发麻,两个人都被这突然而至的雷声弄懵了,不知所措地望着天空,转瞬就听柳旭叫道:“还敢说你没骗人?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说完抓起手中的鞋子朝着王煜坤的脑门扔了出去。
王煜坤错愕地看着天空,满脸地不可置信,待要辩解,就见对面飞来一物直冲面门,心中一凛急忙躲闪,仓促之间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地上。
柳旭见一击未中,又将另一只鞋子脱了下来,用力一掷,将刚刚爬起身来还未站直的王煜坤又拍翻在地,并且还在他的头上留下一个清晰可辨的鞋印。
王煜坤捂着青紫的额头欲哭无泪,抬眼却看见柳旭扔完了鞋子竟抓起地上的石头,显然是又要招呼他,心中大骇,赶紧求饶道:“柳旭,柳兄,息怒,息怒,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
柳旭哪肯听他废话,见他从地上爬起来,便把手中的石头当成飞镖一般扔了出去,口中骂道:“解释,你解释个屁,亏我们还把你当成自己人,原来是我自己瞎了眼,我今天不教训你,将来还不知道你要祸害多少人呢!”
王煜坤被柳旭的石头镖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只能跪在地上蜷缩在大石头后面,可石头虽大却也不能完全遮住他的身形,时不时地还是会被石镖砸到。那些石头个大又尖锐,柳旭扔的时候恨不得在他身上砸个窟窿,力道之大比昨晚上的木棒有过之而不及,疼得王煜坤叫苦连天,一个劲儿地向柳旭求饶。
“柳兄,你听我讲,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有证据,我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你还想狡辩?”
柳旭一声大喝,吓得王煜坤身子直发抖,连忙解释:“没有,我真的有证据。”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冲着柳旭晃了晃,说道:“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王煜坤将玉牌放在石面上,示意柳旭过来查看,然后迅速地向另一边爬去,一边爬一边留意着柳旭的动静,生怕她一个箭步窜过来把他揍个半死。
柳旭将信将疑地挪到玉牌面前,把它拿在手里端详,只见这个玉牌通体洁白无暇,上面雕着一棵桃树,旁边一只仙鹤在翩翩起舞,明显是长寿安康的寓意。
王煜坤见柳旭盯着玉牌端详,生怕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便在一旁说道:“这个玉牌是当年皇爷爷寿宴时赐给我父亲的,我父亲相当珍爱,等到我出生时便亲手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内廷赏赐的东西在内务府都有存档,你可以去查,等你查验过了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这话,柳旭的脸色顿时又变得阴沉,冲着他骂道:“王煜坤,你小子有种,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