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妃娘家意图算计公主,弄琴还差点因为赌气自己钻套子,闹得云朔又是好一阵胃疼,罚闺女抄书不说,还特意派人去李家敲打:你们家若真是想尚主想疯了,行,朕成全你们,赶明儿朕就再收三个宫女当义女,给你家栓三桩娃娃亲!
李氏一门都目光短浅,他们是真以为皇帝烦了这二公主,又想着“君子不器”,顺手捡一个有什么不好?结果,接旨之后吓得战战兢兢,全家都缩进了龟壳子,不敢再闹腾。
皇帝陛下却越想越不解恨,当然更大程度上是被自家傻闺女给气的,夏天还未过,越发的上火儿,天天换着绿豆汤与莲子茶喝。
莲子茶是京城刚刚流行起的新花样,配了各式花叶茶果,清香甘甜,沁人心脾。云朔一喝便爱上了,正巧这日柔兰公主进宫,就命人端了新式的茶请妹妹“品鉴”。
柔兰公主稍稍抬起茶盖,往里头一瞅便明白了,忍不住捂嘴儿笑:“哥,这我喝过。弄月与黛玉前两天在我那儿搞了个茶会,特地请了好些茶师来煮莲子茶,翻新了一堆花样。”
七夕宫宴赛巧,公主并着未来的太子妃一起定下,烹茶之斗以莲子为主题。这不若男人考科举,非得分出状元榜眼探花,未开考前试题得捂得丝毫不露;闺秀之斗,百花争艳方才最美,办一次茶会,请京里几个闺秀,旁敲侧击泄个题,让人提前准备着,正能保证宫宴那日的平和呢。
当然,特意请茶师来烹煮新茶、翻新花样,也是为了“提点”呢。
这些内情,云朔稍微想想就明白,却不由长叹一声:“别人家的闺女都乖巧听话,弄琴就这么不让朕省心。”
柔兰公主不赞同:“弄琴还小,好好教就是了。哥你也真是,跟个十岁的小姑娘斗气!”
云朔冷哼一声,告诉自家妹妹,弄琴已经不是一般的偏激,早上刚有人报给他,弄月与黛玉悄悄送了二十篇书给弄琴,结果弄琴全给填火盆子里头烧了个干干净净!
什么“叛逆”甚至“忤逆”,云朔都累得不想说了,只想派人去教训弄琴一番,就算真看不顺眼,难道不能背着人揉了撕了或放水里泡烂了?非要大夏天的点火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打算烧东西似的!幸亏黛玉是个心软的,弄月又是个没心没肺的,要换了皇贵太妃那个性,被如此甩脸子,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来报复。
柔兰公主看兄长面色阴沉,恐他再迁怒弄琴,赶紧扯些开心的话题:“哥你不知道,茶会那日桌上摆了好些果碟,都是蓝家那小姑娘用箭从果树上射下来的,各个都插着箭,被扎得跟刺猬似的,我都不知道如何下口。她们那些小姑娘也只顾着笑,摆着果子竟是当戏呢!”
“蓝家那丫头还真是……不愧是镇国公亲自教养出来的。”云朔听着也觉得好笑,又想起皇祖母似乎有意帮着栓婚,更是哭笑不得。
蓝宜茜的家世自是没得说,恩眷也隆重,可实在太过彪悍,让京城众男子觉得如刺猬般棘手,左看右看不知如何“下口”呢!
皇帝陛下思来想去,竟叹一声:“真希望一个个都跟云涯似的,默不作声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安排妥当,一点不用长辈操心。”
可没几人像云涯一样无父无母,这是撺掇着一个个都“私定终身”不成?还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呢!柔兰公主愣了半晌,忽然有点可怜自家哥哥,这真是被弄琴刺激大发了,都破罐子破摔了。
幸亏云涯不知父皇的感慨,他正在沁芳苑里,将黛玉堵了个正着。
鸠占鹊巢说体己话,沁芳苑的主人却随和的很。云涯一进来,弄月便笑嘻嘻地关门落锁顺便把自己也锁外头,才不去当蜡烛呢,而且她的亮度堪比太阳!
黛玉完全没处逃,牙儿咬得紧紧,脸颊却一片飞霞:“你来做什么,还这副表情!”
云涯带着了然的笑,眼底是掩不住的狡黠。云涯本就长得俊美,再添一丝略轻的笑意,让人看着心慌!
“皇□□母派差事给你,为何不告诉我?”
黛玉心里暗暗嘀咕,果然是那闹腾的公主殿下去报的信,她就是个冤孽!
云涯却摇头,笑了笑:“并非弄月告知我,而是——皇太|祖母派了差事给你,转头就派人通知了我。”
黛玉怔怔的,忽然睁大了眼儿看地上,寻那袅娜的影儿。她真想顾影自怜一番,合着她这只雪白的小兔子不是被一人逮起来的,而是被一家子围捕的!果然是冢妇难为,皇家的冢妇更难,因为这皇宫,也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皇太|祖母说夫妻一体,没有瞒我的道理。”
“……”还不是夫妻呢,谁跟你一体!
又被占便宜了,黛玉想瞪他又想咬他,可细思都不合适,还是从身后拿了一叠东西出来,抿着唇儿递过去,脸儿板的挺紧,小表情都看不清楚了。
云涯接过纸,发现是十篇,抄的似乎有些赶,而且……模仿的是他的字迹。
“我听说二公主还被罚抄论语了,就……算了,算我多事。”
之类太子不好抄,但四书没什么问题,因此黛玉也帮着云涯抄了十篇。
云涯翻看着纸张,字体略草,勾折运转处提得很急,看出是有意走快的,就为了掩住女子娟秀温婉的笔锋,可哪里藏得住?光是看,就觉得温暖喜人。
云涯翻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饶有兴趣地问:“既然抄了,为何不一并送去?”
“先送我和公主的,能看清人家到底愿不愿意收。”黛玉确有担忧,声音不由渐低,“你可是太子,若你的‘心意’也被人填火盆子烧了,可不仅是面子往哪儿搁的事儿……我又不想害你。”可不能闹成了挑拨过继的太子与皇上亲生的公主之间的关系。
“这倒是,就算送了,弄琴也看不上。”因此,云涯将之全卷进了袖子,笑道,“不如就给我罢。”
十篇有什么好收的?黛玉奇怪,又叫云涯看得越发脸红,总之等弄月终于肯开锁放人,黛玉已经快冒了烟,甚至觉得逮着罪魁祸首掐一顿都不解气,非得“投我以木瓜,报之以十倍重的倭瓜”,砸她一脸的瓜瓢儿!
于是,景襄侯接到了未来太子妃递来的确切消息,他那从来不肯消停的小公主未婚妻又闹腾了,想帮着太皇太后给几个小县主做媒呢。
萧若繁当然明白弄月想做什么,他与蓝老夫人本熟识,倒是不必费工夫再打听,只是找了个理由去驿馆拜望了两个郡王,带着谦恭有礼的微笑、温润如玉般的气度,直让东平王与南安王叹堂堂贵公子遇人不淑,竟要被大公主坑一辈子……殊不知,一番慨叹下来,他俩没摸清萧若繁的意图,自己择婿的标准倒被别人摸了个七七八八。
既然有了点影儿,萧若繁便慢条斯理地向宫里写信,告知公主殿下,东平王与南安王都希望寻个脾气好的女婿,当然东平王又希望女婿更英武一些……咳咳,大概是他难得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若再摊上这么个伪娘子,可怜的穆芳楹非被逼疯不可。
弄月接到信,先瞧落款,好一番咬牙切齿,差点也让人点火盆来“毁尸灭迹”。好容易才忍住,却又是阴阴的笑,吩咐宫女取个盒子来装信,给景襄侯回过去。
盒子是橡木的,刚刷了一遍清漆,外表很是干净漂亮。
萧若繁接到后,却是捂了药包才敢打开,没发现什么毒气暗器,盒子底只盘踞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大蜘蛛,背上一圈又一点,好像都是抬着看他的眼珠子。
萧若繁:“……”
两个时辰之后,弄月又接到了回信,还是那个盒子装的,打开发现还是蜘蛛,不过么,蜘蛛外头裹了一层糖浆,金灿灿亮闪闪的。
弄月:“……”
沁芳苑的宫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大公主对着盒子抽搐了半晌,忽然将盒子甩了,不住跳脚、还大吼:“萧若繁你个变态,本宫死也不要嫁给你啊啊啊啊!”
弄月扔了盒子,糖浆大蜘蛛几下滚出来,也将宫人吓了一跳,一时竟没人敢去捡,直到听到一声娇俏的“喵呜”,接着又是弄月的惊叫:“喂,那个不能吃啊,吐出来!”
被这小公主逗弄多了,波斯猫儿早学会了护食,低头对着蜘蛛一咬又是一嚼,幸亏裹了糖浆又大了一圈,没法给直接咽下去——宫人费了好大劲儿才猫口夺食,期间搀和了多少委屈的喵喵叫自不必说,只是掏出了蜘蛛,众人才发现:外头是糖……里头还是糖。
说的简单些,这是被掉包过的蜘蛛。景襄侯命人用糖雕了个神似的五彩大蜘蛛,然后闲来无事又给外头裹了一层糖浆,至于原先那只……估计还留在景襄侯府里做“糖模子”呢。
弄月盯着这四分五裂的糖,狠狠磨牙又磨牙,非常确信自己的判断——那果然是变态无比的混账,混账至极的变态!
又有胆大的宫人也将盒子捡起来,从里头摸出一张纸来,上头的字漂亮的很,话语也很恭敬:过大的蜘蛛并不适入药,更不对公主病症,因此切莫服用,切记切记;臣得知公主爱甜,特命人将糖雕琢精细,送与公主,观赏或解馋皆可,望公主千万不要嫌弃。
“……我嫌弃死你了啊啊啊啊!”
沁芳苑里的惨叫自是传不到景襄侯府,可并不妨碍这里也是惨叫连连。林霁风被表哥硬拖来吃晚饭,然后便看到了一桌的——拔丝蜘蛛、拔丝蟾蜍、拔丝红尾蝎。
都是玩药的,林霁风轻易看出来都是假货,不过这假货做得也忒真了,让人没法下筷子啊!
林霁风越看越觉得胃在抽搐,一点都不想吃了,看着萧若繁:“你犯什么毛病?”
萧若繁依旧带着温文尔雅的微笑,然后,命布菜的丫鬟给他表弟夹了一筷子拔丝西瓜——就是披着拔丝蟾蜍的外衣。
作者有话要说:自此,大公主得了看到蜘蛛就晕眩的病~
皇宫乞巧肯定不用五彩大蜘蛛了~
景襄侯无意中救了好多人,功德大大滴~~
千万不要试图去恶心或者吓唬大夫,后果你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