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瞅瞅怀里的懒猫,又瞅瞅萧若繁,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完全没想到他会拿只猫做筏子——关键这算是哪门子筏子啊!
气呼呼的小公主给顶了个莫名其妙,林霁风莫名想笑,水溶更不客气,已经笑出来了。
弄月更是觉得没脸,气得脸儿发红,手一抬一扔,直接将那胖乎乎的波斯猫儿扔进萧若繁怀里:“那还烦请萧、太、医帮本宫抱着。”
萧若繁无奈地接住猫儿,只觉报了个肉球儿,一面叹息,一面在想是不是得给太医院的同僚提点建议,譬如给大公主的宠物配点药膳什么的,怀里的雪团子实在是胖了些,不健康。
雪团子蓦然换了睡觉的地儿——估计这也是个娇气的认床的——“喵呜”着直炸毛,萧若繁不得不顺着毛捋,温柔地安抚着。大概是觉得这只“新床”温柔体贴,还带着淡淡的熏香,好闻的很,猫儿颤动了几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窝成一团睡了。
若是大公主殿下也像这胖猫这么好哄,世界真该清静了。
萧若繁在哄猫,水溶事不关己高冷着看戏,林霁风不得不自认倒霉地做出头鸟:“公主,您三更半夜的来码头做什么?”
“我来看看。”纠结了大半夜,还没看到啥有意思的,小公主满是熬夜的火气,冲得很,“忽然闹出薛家这事,诡异的很,正好今夜灵船出码头,如果京城里头还有谁想做点什么,这是最后的机会。”
也就是说,公主殿下是想来“黄雀在后”的,可惜,蝉儿跑了,码头上就剩了他们仨数夜猫子的螳螂,熬了一夜啥都没抓到,难怪一见面就刺人。
林霁风不由皱眉,薛家的事儿确实巧得诡异,可哪里值得公主亲自埋伏?莫不是,有什么情报,连公主的亲姐姐都被瞒了。
弄月狠狠瞪林霁风一眼,不甘不愿偏还得解释清楚,要不然姐姐非得骂她一顿:“薛宝钗受封郡君的时候,贤妃召见过她,还跟她说,贾家想要害她;可没成想,薛家是毁了一大半,可贾家自己的根基也被拔了一半。若真是贾家做的,哪有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
萧若繁哄好了猫,无奈接话茬:“只是荣伯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人抄了底而已。”贾家把皇家几个男人得罪了个干净,宁国公暂且动不了,还不能拿荣伯府出气?至于薛蟠,那就是个筏子,活该他倒霉。
弄月横她一眼,不说话。她不能解释,当初在围场时,她审了一个私下玩猫腻的宫女,那宫女扛不过刑,却也招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干脆威逼利诱这宫女给她做内应。
然后,从这条线,她也得到了确切消息——荣伯府确实私下议定,无论如何都要搅黄薛宝钗和北静王的婚事,恰恰提到了薛蟠的旧案,当时贾敬也在,而且对这桩案子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
公主不说话只瞪人,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水溶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能光顾着看戏,异姓王也是王,得顾着王族的脸面不是?想了想,捡了个颇有“意思”的话题:“公主,您一夜未归,是住在旭王府上,没错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北静王殿下实在无药可救。
想也知道,秦可卿绝不会允许这调皮捣蛋的妹妹在外头疯一夜,柔兰公主心软、但也决计不会放个姑娘半夜出门,剩下的能让这小公主投奔的,就剩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云诺了。
哪里知道,弄月眼皮子一翻:“本宫住在‘太子行宫’里。”
以太子的个性,怎么都不可能留个未出嫁的公主在“行宫”里待个一夜,关键是,后半夜她还跑出来了!
言简而意赅,公主殿下这是翘家啊。
本朝竟然出了此等公主,实在是让礼部侍郎萧若繁觉得头痛欲裂,甚至开始盘算起了主意,待会儿去上朝,是不是该建议皇上,把这“太子行宫”给撤了,理由么,就说那里地道太多有危险,待明年择吉日给太子重建。
弄月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嘲讽:“侍郎不必白费心思,太子已经填了通往府外的所有密道,只留了府里那些。”
有点诡异……三个男人对视,都没打过仗,但是都读过兵书,道贵通矣,光在府里挖密道,顶什么用?别人拿大炮轰的时候藏下面?没个通外头的出口,不怕闷死啊!
因为那些密道本来就不是为了“抵御外敌”的。小公主再次翻起了眼皮子:“十几年前的时候,前太子常常去找大皇子谈诗讲经论道理,大皇子自知‘见识短浅’,每每总是躲进地道,无颜与太子相较。”
林霁风再次捂起了脸,他也想起来这茬儿了,以前云华太子还会洋洋得意地跟他讲些过去的“丰功伟绩”,譬如大皇子云蔚跟他斗得狠的时候,他笑脸迎人,时不时上燕王府去讨教诗文学问、兵法谋略,甚至市井小言、稗文野史,甚至还包括养猫儿狗儿的宠物经——谁都知道太子妃爱猫成痴不是?
可怜的云蔚,军队里历练出来的将军,平生最恨的就是书袋子,偏偏太子每次上门还带一堆喜欢嚼舌头饶笔杆子的“幕僚”,偏偏还不能关门放狗——那可是太子,礼贤下士来联络兄弟感情的太子!
没法子,惹不起只能躲,于是,云蔚就在自家挖了密道,每次瘟神上门就钻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躲一时能得半个月太平,何乐而不为。
——怪不得云涯会把密道留着,这可是他家亲爹最憋屈的证明,足够让这怨气森森的现任太子殿下好好琢磨、暗暗发笑了。
萧若繁不知眼前这个前太子之女已然自知身份,但也不妨他在心里感叹:弄月公主真是把前太子的疯学了个十成十,幸亏她不是男子,要不然,云涯是否能坐到太子之位还犹未可知。
“回去吧,回去吧,该上朝了。”林霁风忽然提醒,“再不走就赶不上了,我迟些无所谓,礼部这几天都忙成人团了不是?”
确实快赶不上了,萧若繁还了猫儿,匆匆辞别几人,回去骑了马就走——至于那句揶揄的“人团”是什么意思,找时间再问。
水溶继续优哉游哉地看戏,小公主瞪人:“你想说什么?”
林霁风无奈,对着小公主摇摇头,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翻白眼的表情:“公主殿下,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薛家这事儿‘隐藏深意’……但是,怎么说呢,你做得太明显。等你回宫,不妨去看看你的那条‘暗线’,大概,已经被人清干净了。”
弄月顿时变了脸色,也匆匆奔回自己的马车处,赶着回宫“确认”。
水溶看着小公主火烧屁股似的模样,不由好笑:“她年纪尚小,能有此等手段和胆识,已经不容易了。”
林霁风觉得这是一笔债,还是摊在自己身上的孽债:“呵,可把她姐姐给愁死了,跟当初他爹一样,不是激进,而是不要命啊!”
再看她跟萧若繁打擂打了近十年,说句不中听的,怨不得萧若繁不敢娶她。两个都是有主意的人,两个都是怎么都不肯让的人,两个都是不肯回头的人……真要凑一起,那非得掀了屋顶,再祸害一整个京城。
水溶与他心有灵犀,也觉得萧若繁跟弄月这场戏好笑的很,却又颇有些“三人行必有我师”之意:“如此,我倒是理解了,薛姑娘为何会‘嫌弃’我。”
呦呵,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林霁风睨着他,水溶再想想,也觉得好笑,却没有说明白——薛姑娘个性极韧,表面亲切淡泊,内里却好强的很,事事处处以己为主,颇有些将那些变化算计都握在手心中的意思。
至于他北静王,不必说,活得极为恣意、极为自我,世间万般皆是戏,众人皆醉我独醒。
薛姑娘与他,两个都是非得要做主,怎么都不肯给别人的生死荣辱当陪客的人,一山不容二虎,可薛姑娘的家世抗不过王府——人家只是嫌弃他身份太高、行事太独了而已。
想起这些年,身边这一茬茬的,林霁风不由对着太阳翻白眼:两个人若真想在一块儿,都得学会退、学会让步,都死不回头,活该都是孤家寡人。
……
弄月赶着黎明回到宫里,刚冲进沁芳苑,就看到云涯黑漆漆的脸:“你竟然一夜未归!”
弄月才不在乎,抱着猫儿上软榻,懒洋洋的:“有你在,我怕什么,肯定会帮我遮掩好的。对了,这个时候,你怎么没去上朝?”
“去过了,没什么意思,皇上让我先回来。”云涯看着她,淡淡道,“那个执殿司的宫女,昨夜死了。”
弄月揉猫的手一顿,咬牙切齿:“果然。”这条暗线,果然断了。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就被你抓住把柄,冯唐怎么会死得不明不白,贾敬又怎么可能还站在朝上。”云涯叹息,“你的伤还没好,别总是往外跑。荣伯府刚刚丢了爵位,皇上防的紧,近来对方不会有大动作,你就算跟着查,也不会查出什么。”
“知道知道。”弄月不耐烦被教训,换话题,“对了,你的册封礼准备的如何,别出了岔子。”
云涯看她,不客气,说完就走:“只要你别折腾,就不会有问题。”
切!弄月揪着猫儿毛,气鼓鼓的,我父王当初对付你父王的法子千千万万,真不怕我拿来对付你?这个性,真不讨喜!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今天答辩,祝喵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