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时,方仲秋请何超上了春风楼二楼雅室,犒劳他这些日子的辛苦忙碌。
不期有人走了进来,一袭绿衣,神采飞扬。
他笑看着方仲秋,方仲秋低下头没有理他。
肖赞扯扯唇角:“怎么?强娶了灵犀,就翻脸不认人了?”
方仲秋不说话,何超起身笑道:“这位大官人是不是吃了酒,认错了人?”
肖赞从衣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来,在方仲秋面前一晃:“灵犀的衣袖改做的,可认识吗?”
方仲秋站起身来,肖赞笑道:“我是不会放手的,仲秋若心疼灵犀,就遂了她的愿,和离吧……”
他话音未落,方仲秋已冲到他面前,一手将那块帕子抢了过去,另一只手紧握成拳,照着肖赞的笑脸挥了过去……
此时灵犀正在屋中发呆,想着昨夜……
他初始还慢些,后来只问一句还疼不疼,她刚摇头,他就猛动了起来,灵犀双手紧捂了嘴,压抑着,怕自己再叫喊出声。
他狠劲撞击着她,拼了命一般。
从未见过那样的他,放肆恣意霸道……
过了很久,总算他停下来,埋头在她胸前,灵犀手抚上他的发:“仲秋这样,吓着我了……”
方仲秋抬起头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是叹口气披衣下床。
灵犀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也就睡了过去。
早上鸡鸣起身,打开门一看,方仲秋正在院子里踱步,他一夜没睡吗?
灵犀想要问他,他却头也不回快步回了屋中,似没看到她一般。
想要追进去,桂莲走了过来,说声真早,灵犀笑笑,与她一起进了厨房。
早饭时,没见到方仲秋。
想到他昨夜没说几句话,也没笑过,难道有心思不成。
灵犀担忧着,一日心不在焉。
夜里,方仲秋没有回来。
第二日一早,灵犀收拾了,说要去桐城一趟。
刘金锭拦着不让,门外有人喊着灵犀走了进来,是卓芸。
灵犀眼圈都红了,笑着骂道:“死丫头,以为再不理我了。”
卓芸一把拉了她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马车在外面,快跟我走。”
上了马车灵犀笑道:“去哪儿啊?急火火的。”
卓芸板着脸道:“笑,还笑,仲秋被押进大牢里了。”
灵犀就觉脑袋里嗡得一声:“好好的,怎么就押进大牢了?”
卓芸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何大哥说,肖赞拿了你送的帕子羞辱仲秋,仲秋一生气,拳头就上去了,险些打断肖赞的鼻梁,那小子明摆着故意招惹仲秋动手,当时隔壁就坐着县令,这一来,大堂问讯都省了,直接就投入大牢里了。”
灵犀急道:“哪有什么帕子,我没有送过帕子给他。”
卓芸嗤道:“说是什么扯下来的衣袖,他改做了帕子,装在袖筒里……”
灵犀跺着脚央求道:“先不争这些,卓芸,伯父在平安州为官,自然能在县令面前说得上话,能不能设法……”
卓芸叹口气:“你以为我没有吗?昨日何超派富贵来传话,我就求了父兄,可县令不买账,肖赞的岳父是上京的高官,县令巴结他还来不及。我看了看形势,只有肖赞松口,仲秋才能出来。是以,接了你去求他……”
灵犀点了点头:“好,我去求他。”
马车刚进城门口,突然停下了,卓芸掀开车帘刚要问何事,就看到马丰,骑在马上弯了腰笑眯眯看着她。
卓芸高兴说道:“总算来了,可能行吗?”
马丰胸脯一拍:“自然能行。”
卓芸吩咐车夫跟着马丰,放下车帘瞧瞧灵犀道:“何大哥真是能耐,这么快就找了他来。他既来了,就求不着肖赞了。要不先送灵犀到娘家去?”
灵犀摇了摇头:“不行,我也要去县衙。”
卓芸别过脸再不理她,灵犀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跟她计较。
到了县衙,马丰帖子递进去,不大一会儿,县令满脸堆笑亲自迎了出来。
带着卓芸和灵犀进了前厅,马丰跟县令客套几句,说明了来意。
县令笑道:“按理说,马爷的吩咐,小县不敢不从,可是,这方仲秋打的可是……”
马丰摆摆手:“我知道,不就是护军府的女婿吗?敢问县尊,昨日仲秋在何处打的人?”
县令笑道:“就在春风楼,其时,小县正与肖大官人喝酒,可是亲眼瞧见。”
马丰点点头:“敢问县尊,这官员私入酒肆,该如何处置?”
县令手颤了一下,笑说道:“既是马爷出面,这就放人。”
门外有人大声道:“不行。”
县令忙起身迎接,肖赞大步走了进来,鼻梁上夹了小小两块竹板。
卓芸一看就噗嗤笑了,边笑边说:“听闻肖大官人玉树临风,今日一见,果真是容颜俊美。”
肖赞似没听见,只看着灵犀,灵犀却低了头,不去看他。
这时,公人已得令将方仲秋带了进来。
灵犀一阵风一般,越过肖赞,冲了过去,抓住方仲秋手道:“他们打你了吗?饿着你了吗?牢房里冷不冷?”
方仲秋躲避着她的目光,只摇了摇头,灵犀嘘口气:“如此我便放心了。”
肖赞目光变得深邃,县令过来跟他耳语几句,肖赞轻哼一声道:“官员不入酒肆?都是哪年的规矩了?我们又不是京官,又不怕御史弹劾,这方仲秋,我却不想放过。”
灵犀一听火气就起来了,冲着他道:“不就是打你一拳吗?已经让他在牢房蹲了一夜,还想如何?还要杀头不成?”
肖赞指指鼻梁,似有些委屈:“灵犀瞧瞧,我的鼻梁险些被他打断。”
灵犀嚷道:“打断又怎样?他又不是招惹是非之人,你不惹他,他会随意打人吗?那截撕裂的衣袖呢?还我,我还要回去补衣服呢。”
马丰和县令坐着喝茶看热闹,方仲秋一言不发。
卓芸却按捺不住,指指灵犀又指指肖赞:“好你个叶灵犀,悄悄与他相会了是不是?相会时旧情难断拉拉扯扯是不是?然后撕裂了衣袖是不是?不对,你们两个,是不是做了更为不堪之事……”
方仲秋喝了一声:“卓芸,闭嘴。”
马丰一瞧他喝斥自己的女人,眉头一皱就要发作,县令忙拦住了:“马爷这会儿就不要添乱了,这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们还是听听为好。”
卓芸这才不说了,只是依然气哼哼瞪着灵犀,灵犀忙回头道:“仲秋,我没有……”
方仲秋点点头依然沉默,灵犀有些急:“仲秋不信我?那日走时,肖赞他,拉着衣袖不让,我用力一扯,衣袖就裂了,我因着急进城看仲秋回来没有,没发觉被撕掉一块,到了哥哥家,才知道的,就换衣回家了,不想……”
方仲秋瞧着她:“灵犀,着急了吗?”
灵犀大眼睛扑闪着:“啊?着急什么?”
方仲秋抿了唇,卓芸在旁道:“你刚刚不是说,着急看仲秋回来没有。”
灵犀哦了一声:“是啊,算着小年前该回来的,进入腊月就日日盼着,二十三都没回来,我能不着急吗?”
方仲秋从衣袖中掏出一样东西:“灵犀的衣袖,在此。”
灵犀接了过去,也从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来。
走过去递给肖赞道:“这个,还是收回去给你家娘子吧,你好好待她,我也会好好待仲秋,那日想要跟你说,可你太过激动……听不进去……”
灵犀松了手,肖赞却没接,当啷一声,玉珮掉落在地,一汪碧绿迸裂开来,摔成了几片。
灵犀愣了愣,肖赞已跪了下去,不顾手被划伤,一片片捡起拼在掌心,血珠渗进碧玉中,被几滴泪晕染开来,割裂着他绝望的容颜。
灵犀看着他,压下心中的难过,微笑说道:“记着我的话,好好待你家娘子,我盼着,你能好好的。”
肖赞不说话,灵犀过去拉起方仲秋的手:“仲秋,我们回家吧。”
方仲秋点点头,反握住她的手,大步出了县衙。
卓芸抬脚去追,马丰一把将她拉住:“你跟去,合适吗?”
卓芸噘了嘴,马丰笑道:“是别人的郎君了,你再想也没用。”
卓芸甩手就走,马丰追了上去:“跟我走吧,带你逛逛去。”
……
方仲秋一直牵着灵犀的手,看她闷闷不乐,紧握一下她的手:“灵犀心中,是不是很难受?”
灵犀叹一口气:“本来好好的,可如今变了个人一般,恨透了魏护军家的人,口口声声要报仇,我说他几句,他大哭一场……”
方仲秋抿了抿唇:“哭了,是吗?”
“是啊,”,灵犀说道:“就跟我那日抱着仲秋一般,不管不顾,哭得声音都哑了,我知道他委屈气愤,仲秋,我,我就任由他抱着了,他抱着我的时候,我就想到仲秋,以前也是这般,由着我抱着你哭,仲秋,我不该……我总想着,让他尽情发泄一下,就跟我那时候一样,若不哭出来,不会死也会疯了的,是以……”
方仲秋点点头:“我明白。”
灵犀仰头看着他:“对了,仲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那天夜里……怎么天不亮就在院子里转圈?”
方仲秋顿了顿,说道:“无非是些生意上的事,灵犀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