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离开城门一段距离后,就加速了。
看似普通的马车里内有乾坤,一切以宽大舒适为主,舒服柔软的软垫,案几上备有几碟可口的糕点和果盘,一个固定在马车上的置物柜顶上的几个大小不一的凹槽中,一套白底青瓷描花的茶壶连带茶杯正好放在其中,任凭马车走动也不曾晃动分毫。
墨雨晗进了马车坐定后,身上的氅衣便扯了下来,顾少卿就在一旁,顺手接过,垂头时暗暗嗅着氅衣中她的香味,克制着把氅衣叠起放置于一旁。
“主子,明日中午才会到驿站。这路上还有好几个时辰,主子若是困了就歇一歇吧。”
此刻墨雨晗心里一阵激动,久久不能自持,就算是闭上眼睛,也是无法入眠,何况这不过才即将入夜而已。
看了顾少卿一眼,墨雨晗移开视线,径直的陷入沉思中。
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对那人说了,他一定受了很多苦。当初是她不好,要是她在,又怎么会让他遭遇那样的危险呢。
好在老天有眼,好在她一直以来没有放弃,总算有消息了。
自己一定会好好对他的,墨雨晗在心里想着,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会帮他弄来的,只要他想要!
顾少卿看着陷入沉思中的主子,心里满满的酸涩,垂眸苦笑,他终究是比不上那人的,哪怕是一点,也没有可能。
也是,他不过一个暗卫,连喜欢主子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有资格让主子放在心里,心心念念呢!
主子焦急,首领沉冷着脸,其余的人不敢有一丝怠慢,赶马车的人轮流赶车,除了必要的时候停下休息吃东西外,日夜都在路上,不过是夜中马车行走的慢,大雪天走的慢罢了,其余时间,都一直在路上。
也许是两天后,墨雨晗稍微冷静下来,又或是是有些胆怯了,倒是不再日夜兼程了,晚上入夜前便会让人停下找地方休息。
遇到驿站住驿站,路过城池进去住客栈,若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村庄也可以借宿,再不济就野外露宿。
不用她担心这个问题,顾少卿这个暗卫首领已经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妥当了。
两日后,接到暗卫送来的消息,墨雨晗顿时怒了。
“中毒?还会影响子嗣?”
“十几年前就中毒,十几年前他那会才多大,啊?”
一套上好的瓷器在墨雨晗震怒中尸骨无存,顾少卿立在一旁,看着暴怒的护着,心里闪过心疼,虽然努力压制,不过那眼中的情绪还是显露了他的心思。
“主子息怒,大夫有说了,那人身体已然无大碍,好好调理便会……”
墨雨晗偏头厉声道:“住嘴!”
顾少卿“嘭”的跪下,恭敬的受训,似乎那跪到碎片的人不是他一样。
血从他裤腿中渗出,顾少卿面色不变,背脊笔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墨雨晗余光看到,秀眉不由的皱起,心里闪过一丝不耐和莫名的烦躁,冷冷开口:“来人,让宫里的人动一动,敢下毒?那就给大成帝下毒吧,记得,栽赃的好一些。”
“是,主子。”门外传来不大不小的回应。
没人会问栽赃给谁,主子这么久以来对谁下手,他们是再明白不过了。
“让人传两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往金陵城去。”
“是,主子。”又一道空气波动。
垂眸看着顾少卿,墨雨晗挥手,冷声道:“你下去吧,这两日不要在我跟前晃动,我看到你就烦。”
顾少卿心里一疼,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能恭敬应道:“是,属下知错,属下告退。”
他知道主子为什么发怒,也知道自己的劝慰会让主子迁怒,可他不后悔,他不愿让主子对那人太过上心,哪怕知道自己这么做只是徒劳而已。
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顾少卿迈出房间,那地板上一滴滴的留下他流下的血,很快,有侍女进来打扫干净,重新换上了新的瓷器,好像之前的一幕都不曾出现一般,可墨雨晗又清楚的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心中的烦躁更甚了几分,墨雨晗转身进了内室,入目所及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忍不住心头的怒火。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墨雨晗推开窗户,那一阵冷风吹来,这才觉得心头的怒火和躁郁缓和了一些。
不是没人发现主子站在窗口边吹冷风,可除了顾少卿这个暗卫首领,谁都不敢在主子怒头上去劝阻主子,不让她站在窗口吹冷风。
隔壁房间,一个暗卫正在给顾少卿清理腿上的碎片,然后撒上药粉,再小心的包扎起来。
“首领,这伤口不浅,您需要多休息几日养伤才行。”
顾少卿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这会闻声扫了一眼自己的腿,开口:“我知道了,没事,你下去吧。这两日,好好守着主子,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什么事情记得通知我。”
这会虽然是主子名下的庄园,不过并不代表就一定是安全的,该谨慎还是要谨慎才行。
或者说,在顾少卿来看,除了他的保护,把主子放在哪里都是不安全的。
暗卫:“首领放心,我们会拼了命的保护好主子的。”
男人没在说话,挥手让暗卫下去。
房间里顾少卿闭上眼睛,一把伸手抓过刚才清理伤口后剩下的半壶酒仰头狂饮,大片的酒水由唇角洒落,浸湿了衣襟。
似乎还觉得不够,顾少卿唤人送来几坛酒,自己靠在榻上一口一口的喝着。
送酒的是庄园中的侍从,虽然有心劝阻,却在顾少卿那骇人的气息中战战兢兢的送酒后,连忙退下。
一连灌下四壶烈酒,却只让他有一点醉意,并不能压下心中的疼痛和眼中浓烈的深情。张嘴,顾少卿无声的笑了,靠倒在软枕上,以手覆面,放任那心中的疼痛把自己整个人包裹住。
他也知道不该爱上主子,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开始只想着能每日跟着主子,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可如今,一看到她为旁的男人揪心担忧,心便如被人撕裂了一般,疼痛难忍。
主子刚才虽然暴怒,却也没有罚他的意思,可顾少卿还是跪下去了,还是不偏不倚的朝着那些碎片跪下去的,他内心有一丝奢望,想要得到主子片刻的心疼或者是不忍心。只是结果……
墨雨晗几乎是在窗口吹了一夜的冷风,直到天将亮的时候,这才关窗。也是这会才感觉到,自己有些头重脚轻。
难道是受了风寒?墨雨晗皱眉,却也不想唤人,自己躺倒床上。
往常有顾少卿在身边,别说吹这么长时间的冷风,就是站久一些都是不行的……怎么又想到他,墨雨晗皱眉,拉上被子,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迷迷糊糊的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