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个人吗?”
瑞泊莱特的酒馆里面,我和克鲁塞德尔穿着商人的打扮,坐在靠着街道的座位上。当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出现的时候,他指着守备官问了一句,我扭头去看城堡的守备官,他点了点头。
我们随即开始行动。
在所有的士兵里面,男爵能够信任的就只有这个来自苏诺的守备官。
守备官年轻的时候酷爱喝酒,并且对于自己的上司颇有不敬,所以每次有机会升迁的时候,他都会搞砸。他曾经带着苏诺城的一个贵族的孩子骑马,结果因为那个孩子不善骑术,不幸被马颠簸下来,摔断了右臂。虽然那个小孩极力维护守备官,说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是那家贵族还是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守备官的上司,这件事情之后,守备官在苏诺城内的前途就已经毁掉了。
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他落魄的出了苏诺城,找了一个缉捕绿林土匪的差事,准备赞足了钱,就带着家人在边境购置一片便宜的土地,搬迁过去。无奈坏运气一直缠着他,他负责的地区来了一个狡猾凶悍的库吉特人,在他的帮助下,本地的土匪变得和草原人一样狡猾,他们甚至赠送粮食给平民,以求这些平民给他们通风报信。这让守备官在那时候吃足了苦头。为了抓捕绿林的头目,他化妆成了小商人,走遍了苏诺城周围的山路和沟渠,终于摸清了那股强盗的踪影。并在一次大胆的突袭里面杀死了强盗的首领。这件事情很可能会让他重新获得贵族们的赏识,没想到就在载运强盗头目的尸体返回的时候。那个库吉特人如同鬼影一样的缠在他们的身边,最后纵马冲进了他们的营地。劫走了尸体的头颅,并且,在逃离的时候,那个库吉特人在他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因为战乱的问题,苏诺地区的贵族遭受了很大的伤亡。在帝国的一切战争里面,热诚的苏诺人总是会积极地对陛下输送自己家族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穿戴着漂亮的盔甲,骑着高大的坐骑,头顶上飘扬着威严的旗帜。最后,死在冰冷的战场上。在贵族数量下降的同时,越来越多的皇室指派的市长、镇长以及包税人进入了苏诺地区,这些人如同秃鹰一样盘旋在苏诺的上空,借着为皇室募集资金的借口,大肆地盘剥着原本富庶的苏诺地区,这让许多的家庭纷纷破产,其中就有守备官的一家人。
在守备官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强盗的打劫下解救过当时四处游历的哥斯莫家族的长子。这位长子许诺守备官,如果有需要的时候,可以去哥斯莫找他。年轻的守备官与一切年轻人一样,不愿意放弃繁华的城市前往偏远的地区。这让他在早年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一切财产都被包税人的仆人打包带走,送往拍卖场的时候,守备官一身疲惫的回了家中。面对的是叫骂的债主和妻子的眼泪,他这个时候想起了当年的哥斯莫家族的诺言。于是写了一份信送往哥斯莫,询问哥斯莫男爵大人。是否愿意接受他的服务,当然,他还有一笔债务,他因为这笔债务被困在苏诺,如果能够帮助他解决这笔债务,他将奉上自己余生的全部忠诚。
在苏诺的最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守备官走遍了自己的故友的家门,然后又一个一个的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他访尽了自己的亲人,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几个月后,哥斯莫男爵的使者终于带着一笔钱前来解决了他的债务,并且将他接往哥斯莫地区。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当年他救下来的年轻人已经死于瘟疫,但是男爵大人还是愿意遵守自己孩子的承诺,给了他一个相应的职位。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守备官前往了哥斯莫之后,几乎是狂热的为男爵的家族服务。当男爵的次子被行刺的时候,他因为愤恨而用匕首割开了自己的疤,以示这是自己人生里又一次的巨大耻辱。
这一次,当男爵下令彻查次子被行刺的事件的时候,他表示无论如何要前往瑞泊莱特公爵领,为自己的领主复仇。
对于这样的男人,我自然不会拒绝他加入的要求。
我们在瑞泊莱特调查了十几天,在一个贫民窟里找出了一个浑身是疮的男妓。与我同来的老头杰斐逊许诺他,只要他承认当初是他受到哥斯莫男爵的女婿的收买,才散布的谣言,他就会得到一个干净的小屋,并且会有仆人照顾他直到他死去。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答应了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一个律师的‘口授’下学舌,提供了证词。接着,一个酒馆里面的烂人把自己的口供很便宜的卖给了杰斐逊。在杰斐逊收集着证据的时候,守备官和克鲁塞德尔一直在观察着瑞泊莱特小儿子的出行规律。
这些虚假的证据有什么用?我觉得做这样的事情很蠢,这些人能因为钱而制造虚假的证据,自然也能因为毒打和拷问把我们供出来。既然为复仇而来,最好只用一个刺客在闹市里面解决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就足够了。
“你觉得这没有用?”杰斐逊一边尝试着库吉特人的水烟---他对这东西赞不绝口---一边对我说,“你以为这东西会送上皇室法庭吗?”
“给男爵看的,为了让他安心复仇?”
“哈。”杰斐逊说,“多想想。”
瑞泊莱特公爵的小儿子出行没什么规律,他偶尔会前往瑞泊莱特的市场闲逛,去萨兰德人的珠宝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有的时候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去河边钓鱼。出城的时候,这个男人会带着两个卫兵,不好靠近。但是在城内的时候,他只会带着自己的仆人。把自己的孩子架在肩头让他们看看闹市。当然,在哥斯莫男爵的女儿无聊的时候。他们会去城内观看马术表演。苏诺地区的驯马人把他们的马术带到了斯瓦迪亚各地,驯马场里虽然没有赛马那样激烈的表演,但是那些漂亮的姑娘骑着温驯的小马跑出各种花式步伐的时候,观众们都会快乐地欢呼,并且为他们最喜欢的马术师送上花环。
我们选择行刺的地点,就在马场里面。
我们的刺杀工具是几架罗多克弩,用的重头弩,短弩杆,这种弩射入人体之后。会造成极大的伤口,中箭者会在死前遭受极大的痛苦。
瑞泊莱特的酒馆就在公爵宅邸的周围,我们在这里就能看到公爵宅邸内的人员出入情况。公爵大人在帕拉汶,他的几个儿子倒是在城内,不过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瑞泊莱特的小儿子。他前几天带着自己的儿子和最小的女儿出城去钓鱼,我们没有找到机会,今天一早,我们在驯马场听说公爵家订好了一间看台上最好位置处的包厢。几个仆人往那里送去了水果和葡萄酒,看起来今天哥斯莫男爵的女婿会带着家人前来观赏马术表演。
我们在酒馆里等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候,瑞泊莱特家的马车终于开出了宅邸。几个瓦兰人驾着一辆草车堵在了街心,在瑞泊莱特公爵家的马车赶来的时候。瓦兰人让马车上的草垛全部倾翻在地,一时街心变得混乱不堪,市民们在周围大呼小叫。公爵家的马夫不满地站在了马车上面,让瓦兰人把街让开。
过来好一会。马车的车厢门终于打开了,一张洁白的小脸露了出来。那是哥斯莫男爵的外孙。接着,一个女人将那个男孩搂了进去,一个男人探头出来询问了一下他的马夫出了什么事情,很快他扫视了一下街道上的情况,就关上了马车车厢的门。不过他短暂的露头,还是让我们确认了他的身份。
“是那个人吗?”我询问守备官。
“就是他。”守备官双眼带着憎恶,“我见过他。”
我不知道守备官是否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是假的,杰斐逊所有的事情都是找瓦兰人做好的,对于斯瓦迪亚人,他一个字也没有说。不过守备官似乎已经确认,针对哥斯莫男爵家的阴谋一定是瑞泊莱特的小儿子干的,所以对于一切符合他心意的证据,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承认。
两个瓦兰士兵已经躲在了马术场内的草垛里面了,只要耐心等待马术表演结束,人群混乱的散去的时候,就可以刺杀公爵的儿子,那个时候下手可以很快的逃跑。
可是我似乎做了一件蠢事。瓦兰人在街心的阻拦让瑞泊莱特的小儿子起了疑心。那架马车缓慢地转弯,然后就朝着另外的方向走去,那根本不是驯马场的方向。看见这个情况的我们立刻结清了酒钱,在街上远远地跟着马车。马车穿过了广场,在喷泉周围短暂地停留了一下,公爵的儿子带着家人观赏了一下几次喷泉表演,就再次登上了马车。后来我们发现马车停在了瑞泊莱特城内的治安官家的门口,瑞泊莱特的儿子一家似乎在这里拜访主人。
我感觉今天没有机会了,就派人把那两个瓦兰人撤了回来。
下午的时候,我们正准备离开治安官家的时候,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走出来了,治安官和夫人把他们送上了马车。不过在上车的时候,我看见瑞泊莱特的儿子似乎非常的不开心,他大声的哭喊,说要去看‘小马的表演’,公爵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脸,把他抱上了马车。
马车走走停停,我们也在后面远远地跟着,就在马车准备进入公爵宅邸的时候,公爵的儿子似乎改了主意,让马车一转弯,前往了广场。我们也随即来了广场,到了这里之后,我们发现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原来今天是瑞泊莱特的集市日,市民们聚集在这里,观赏着街头艺人的表演,在广场的中心,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几个漂亮的姑娘和一个男人正在这里表演着什么。当我们靠近了那临时舞台之后,才从舞台上面的木牌上看见今天的节目,《伟大爱情》。
我突然感到了一股慌张,似乎哥白尼就在我的身边看着我,或许他会跟我谈一谈这出剧目的剧情,还会挑剔一下演员们的口音,他可能因为那些演员们信口而来的台词而大发雷霆。如果哥白尼学士知道我在他最爱的剧目前面,准备击杀一位贵族,让这人的血洒满广场,那么他会对我怎么说呢?
公爵家马车的靠近让人群发出了欢呼,公爵的儿子走出了马车,对人们挥手。
我四处观察了一下这个长条形广场周围的建筑,一面是瑞泊莱特的贵族法庭,在另外两边,则是几个商行和市政大厅。瑞泊莱特公爵手下的市长们在这里都有自己的驻地,遇到了纠纷的时候,他们就会前往这里,寻求公爵的支持。贵族法庭和市政大厅都有士兵驻守,我们难以靠近,于是我们找到了商行的周围,在一处布匹商行的后面,我们找到了一个正在搬进货物的货仓。货仓周围有十多个男人,光着上身背着箱子,在他们的身边,则有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正在点算货物。
两个瓦兰人化妆成了乞丐,前往他们的身边行乞,那个年轻人立刻捂着鼻子指挥周围的男人撵走他们。在这小小的混乱里面,一个瓦兰士兵把手里的弩上好了弦,准备从一边的窗户栅栏处爬上商行的顶端。我拽住了那个瓦兰士兵,从他手里拿下了弩,把它交给了守备官。
“这是什么意思?”守备官问我。
“你说过你要为你的领主复仇的。”我对他说,“复仇的时候到了,你敢复仇吗。证明你的忠诚吧。”
守备官拿过了弩,把它挂在了自己的背上,沉默不语地爬上了商行的楼顶,我遣散了几个瓦兰人,让他们回去找杰斐逊,留下了库吉特人在商行周围接应,然后我也爬上了商行的楼顶。
当我们两个人趴在商行的楼顶时,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正和自己的家人观赏着前面的表演。那个小男孩坐在父亲的肩膀上面开心的手舞足蹈,他的妻子则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弯着腰看着自己跑来跑去的女儿,不时地伸出手去,抱来自己的女儿亲吻。
瑞泊莱特公爵的后背对着我们,这样的距离下面,没有道理射不中。
我们看了好一会,守备官迟迟没有动手。
“扣动扳机和辜负领主,究竟哪个更难?”我看着前方,对身边的守备官大人说道。
“他```他的家人在身边。”
他的家人会永远的憎恶哥斯莫男爵,也会憎恶哥斯莫男爵的封君哈劳斯皇帝。
“总比他和别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好,”我对他说,“说不定他还能说出临终遗言,不是吗?想一想你家的领主,想一想他那被陷害进入修道院的小儿子,想一想他差点死掉的继承人。”
守备官憎恶地看了我一眼,“我害怕你,阁下。”
他扣动了扳机。
瑞泊莱特公爵的儿子如同断腿的板凳,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不停地抽搐,却没有发出叫声,那枝弩箭应该撕裂了公爵儿子的肺和气管。公爵儿子的妻子抱住了他的头,哭泣着向周围的市民求助,市民们只是惊慌地躲闪开,他们身后不明情况的人还在继续围上来。
“爸爸?”“爸爸?”
两个小孩发出了疑惑的呼喊声,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爵的小儿子在自己妻子的怀里缩成了一团。
血液从他的身体流出,就如同一只破裂的陶罐里汩汩地流尽了存水。
那表演着剧目的演员还在高声的歌唱。
“我亲爱的姑娘啊,我对您的忠诚,就如呼吸一样自然和轻松。”
“别蠢了,你永远不会知道忠诚有多沉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