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许多多的农夫开始在大道的尽头出现。
最开始是一个两个,然后出现了不少拉着双轮车或者牵着山羊的村民,最后,成群结队的农庄成员也出现了。这些人一般只带着很少的食物,这样即使被抢劫,也不过丢掉一些粮食,需要饿着肚子回家而已。
修道院的院长宣布要恢复已经废弃的集市和庄园,并且要举行一次许多年都不曾举办过的火焰节。
对于恢复集市,周围的独立庄园和大大小小的领主并不是很意外。现在商路断绝,许多的农庄没有办法独自去远方的城市购买农具、牲畜还有盐和铁,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农产品售卖出去,很多的地方的交易已经退化回了以物易物的方式,人们苦不堪言。这让许多囤货居奇的商人发了大财:诺德的白鸽商会用近乎掠夺的价格买走了大量的货物,丝绸、棉绒、牛犊、熏肉、金银、珠宝、女奴、芦管笔、羊皮纸、萨兰德剑、盔甲,白鸽商会如同天上盘旋的秃鹰,在瘟疫过后的大地上觅食,从王公到贫民,从公爵夫人到妓女,白鸽商会的商人们不加区分的吸着人们的血:一匹丝绸?只能换两袋小麦;一枚戒指?半袋燕麦;女士佩戴的花冠?两勺子粗盐。
所有的人都痛感生活窘迫,在经历瘟疫的不幸的同时,还要遭受外国商人的压榨。
排斥诺德人的冲突此起彼伏,小东湖城的市民们组织了一支专门袭击诺德商人的武装卫队。这些人在码头上袭击了诺德人的粮船,截获了两百多袋小麦。这么多的粮食让市民们迷惑不解。诺德人一直声称粮食运输艰难,自己也没有多少粮食。所以并不是他们贪婪,而是粮食实在少的可怜。要从遥远的罗多克山区运送过来。如今看来,这不过都是诺德人骗人的鬼话!市民们将粮食在广场上堆积得像是小山一样,有人骑在别人的脖子上,对自己的同袍们大声呼喊:“来看看!诺德人怎么骗走了我们几百年的财富!他们的粮食多得像山!便宜得像泥巴!但是他们把这种东西当成王冠一样卖给我们!”
这些市民在一个月前,还在大肆地挥霍粮食,那个时候,他们都在狂欢里面等待末日。但是一旦骚乱结束,人们发现粮食已经被自己糟蹋得差不多了,而新的小东湖城领主又有意识的囤积粮食的时候。饥荒就开始蔓延了。现在的市民还没有经历长期的饥饿,还比较强健,也更加容易愤怒和冲动。武装卫队把粮食撒到了每一条街道上面,号召市民们起来驱逐诺德吸血鬼。市民们愤怒了,城市里开始了持续几天的对诺德人的驱逐活动。
加里宁王公需要诺德人的粮食和武器,所以他悄悄地派人把诺德人送上了船。但是与此同时,他却没有保护诺德人的贸易站,任它们在火海里面化为灰烬。诺德人提交了一份索赔的声明,就急急忙忙的消失在了东湖的深处。有跟踪诺德人的渔民说,诺德人去了南部,在那里的河口继续向南行驶,好像目的地是克里尔。不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驱逐诺德人并没有让粮食价格恢复,反而让本来勉强糊口的城市平民更加的饥饿难耐了。人们还是理解不了一件事情,现在的金币怎么会买不到粮食了呢?金币还是这样的金币。用牙齿怎么咬都没错的,十足的金币。硌得牙疼。过去不管是在多么穷困的乡下,亮出这样的金币来。就会有无数的农夫和村长跑断腿得去买来足额的粮食。可是现在,金币却在哪里都得不到应有的尊重了。而那些乡下来的农夫工匠们更是让人气愤,这些人索求的工钱价格已经是过去的两三倍了,而且这些狡猾的家伙还在密切的关注同行们的动向,并且合起伙来组成了行会,自己给自己定工钱。加里宁一开始派出了尤里前来和工匠们谈判,要求他们回复过去的工钱,这些工匠们对尤里的话无动于衷,只是给了他过去一个工匠一天能挣到的钱,让尤里去集市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买到什么。尤里转遍了小东湖城的集市,结果只给自己的女儿买到了一束花,附送一个花瓶。工匠们对尤里说,如果罗曼诺夫家族认为一瓶花可以养活一个工匠一家,那么工匠行会就同意降低雇佣价格。
尤里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干脆召集了各个行业的工匠会长和那些筑起街垒的市民的头领协商。在漫长的争吵里面,双方用凳子和椅子隔着城市议会留下来的椭圆形的长桌丢来丢去,一个市民头领和两个工匠会长被丢出了窗外,不过最终,双方达成了一致,决定统一管理城市的资源,并且商议工匠的雇佣价格。那三个被丢出窗外的人一死两伤,为了纪念他们,人们称这次市民大会为‘丢出窗外大会’。
接下来,是加里宁主持的第二次会议,这一次,加里宁的身后坐着第一次会议里产生的市民代表们,这些人要么是一片街区的首领,要么是一个仓库的主人,或者就是某个行会的会长,而加里宁的对面,则坐着那支市民自发组建的武装卫队。武装卫队最开始驱逐诺德人的时候,被人们当成了英雄,但是这个时候,失去了目标的武装卫队变成了一群暴躁的危险的年轻人,这些人开始抢劫市民,并且占据着码头,攻击一切送来补给的外国人。加里宁要求这些人自行解散,留下少数人加入市民大会,或者加入他自己的卫队。但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市民对于加里宁的建议嗤之以鼻,他们称呼加里宁为‘外乡人’,称呼为加里宁效忠的市民为‘脓包’,然后,议会大厅内再一次飞起了板凳和桌子。加里宁非常的敏捷。发现有危险之后,第一时间逃离了现场。快得像道光。这一次市民代表吃了大亏,他们都是一些肥肥胖胖的、聪明稳重的中老年人。对付主要是年轻人的武装卫队非常的乏力,几个市民被丢出了窗外,还有一些市民只是因为太胖堵住了窗户才幸免于难。人们称呼这一次会议为‘第二次丢出窗外大会’。
第一次大会让加里宁无声无息地接管了所有的行会,第二次似乎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人们没有看重的一点恰恰是加里宁王公期待已久的机会:对于刚刚接手城市的他来说,市民的支持非常重要,他的许许多多的反对者们这个时候都在等着他出错,以便煽动市民起来反对他:被罢免的过去的贵族和军官几乎天天聚会,商议着颠覆加里宁的活动。这一次。市民主动的授予了加里宁让士兵进城清剿的权利,加里宁自然求之不得。
清剿的前夜,加里宁和尤里对着一份巨大的地图和自己的瓦兰军官商议着,周围是小东湖城里主动投奔过来的效忠者。这些人为瓦兰军官讲解着城市里面的贵族们聚居的地区的地形,那些不合作的市民街垒是怎么构造的、粮食与布匹仓库的位置、某些军官和富人的宅邸等等。瓦兰军官耐心地听着讲解,然后再不断地发问,尤里则询问着效忠者们某些贵族的动向。瓦兰军官在后半夜离开了宅邸,前往城市边缘的军营。
第二天,城市很‘平静’。什么都和过去一样:集市被一些本地的团伙把持,兜售价格极贵的货物;卖春的少女在门缝里悄悄地诱惑着来往的外乡人;武装卫队继续骚扰着各地的市民,给自己取着各种各样的绰号和头衔。直到天黑下去,都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第三天天亮时。居住在城门边市民们率先醒来,他们被整齐地脚步行进声惊醒:六百名瓦兰人全副武装地开进了城市,着手清理城市。
市民们睡眼惺忪。看着这些整齐的瓦兰士兵的装容,看着他们因为得到了小东湖城的武器库而焕然一新的装备。在心中隐隐约约的觉得一个新的家族已经崛起了,在此之前。他们只不过把加里宁.罗曼诺夫当成了一个佣兵贩子,只要不能继续劫掠到财物,他手下的士兵就会杀了他一哄而散的,
瓦兰人依次占领了街口,封锁了各个城区之间的联系,然后就好像是扎下了轴承的巨大木门转动起来一样,数百名士兵依次横扫过各个单独成片的街区。许多的市民被从家中逮捕,武装卫队聚集的几个大仓库被包围,所有试图逃跑的成员都被当场处决。有那么一段时间,市民们以为这是一场无差别的屠杀,到了下午的时候,市民们才心有余悸的发现只有部分的富人和军官家庭倒了霉。三个一直拒绝合作的街垒被攻破,头目被处死,家人被逮捕,瓦兰人在夜幕降临之前就开始监督随之而来的工匠们拆除街垒栅栏。厮杀和呐喊的声音在城市的四处响起,不久之后又被扑灭。加里宁王公站在教堂钟塔的顶端,听着小东湖城主教---那个白港来的牧师在耳边阿谀奉承。
夜幕里的小东湖城火光四起,许多的加里宁的反对者还没有来得及组织反抗,就被一网打尽。
后来的小东湖城编年史里面,是把这一夜作为加里宁统治的起点的。
小东湖城持续的骚乱让周围地区的商路更加的孱弱,乡下贵族的农庄全部陷入了停顿状态:买不到需要的,也卖不出多余的。人们总是咒骂小东湖城的人太过高傲,不过是做着一些倒买倒卖的生意罢了,就看不起所有人,但是现在人们才发现,离开了和小东湖城的联系,离开了和广阔的商路的联系,许多的农庄和种植园枝依靠自己是维持不下去的。
所以对于修道院院长的这一举措,不管是村社的村民还是农村的小贵族,或者是种植园的园主,都是表示欢迎的。人们想得最多的是。修道院院长借着重开市集,究竟想要赚多少金币?人们聚集在修道院周围的空地上,交换着不多的一点点货物,询问着对方的村社里面有什么富余,有什么稀缺,需不需要劳力,工钱怎么算。修道院的院长贴出了许多的招募工匠和招纳失地农夫的布告,哥特总管和一些识字的僧侣兄弟向人们介绍着新的雇用价格和院长的计划。
“这是骗人的吧?”一个农夫带着农夫特有的狡猾说,“农夫可以在这里拿到和城市里一样的工钱?”
“我也想说这是个骗人的把戏,”愈发发福的哥特总管额头满是汗,他用威严的声音说,“但是这是院长定的价格,他就是这么说的。”
“我怎么不相信呢?”农夫左右看着自己的同伴,“你们说,要是这里也能拿到这么多钱,我们为什么还要去小东湖城?”
“是啊,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小东湖城?”洛萨从另外一群农夫中间挤了出来,那些农夫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不光如此,你们还可以去各个城市帮忙把这个消息传开,让那些外地的农夫也能到我们这里来。如果他们来这里报出了你们的名字,他们会得到额外照顾,你们也会得到奖励。”
三个工匠在一旁听了一会,这时候走过来对洛萨鞠躬:“日安,神父!”
“日安。”洛萨回答他们,此时,哥特又被另一群农夫淹没了。
“我们是从傅里叶男爵家的庄园里面```出走的工匠,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给我们涨工钱,还用鞭子抽死了我们的一个兄弟。”工匠说,“我们准备去小东湖城去,但是我看见院长在招募人手恢复葡萄园是吗?”
“是的。”洛萨点了点头,“葡萄园、渔场、苜蓿地、磨坊,我没法一一说上来,但是实际上,院长准备把一切都恢复到瘟疫前的样子。”
“神父,”一个工匠,左眼到鼻子有一道深深的鞭痕,他指着伤疤说,“如果一切都和你们说的一样好,即使只有一半好,我也愿意留下来。但是你看看这道疤!领主们不会允许你们招走自己的领民的,他们的打手可不是软蛋,你们准备怎么对付他们呢?”
“怎么对付那些贵族?”洛萨侧过了身子,指着远处的人群说,“就像对付它一样。”
人们顺着洛萨的手指看着,远处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巨大的稻草人被人丢进了第一枝火把,接着是第二枝和第三枝,然后农夫、商人、僧侣兄弟还有流浪汉,甚至还有前来寻求庇护的库吉特人和萨兰德人以及克里尔人,纷纷地向巨大的稻草人倾泻着火把。
火苗一开始如同红色的丝带,冒着烟气,盘旋而上,吐着火舌,一点一点的让稻草人巨大的身躯遍布烟火。
火焰之风也开始呼号。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巨大的红色的火焰,已经笼罩了稻草人的头颅,稻草人身躯虽大,但死期已至。
火光照了了每一个人的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