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格隆的妻子是乌克斯豪尔人,那里的女人以顾家出名。她让萨格隆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不需要常常回家,家里的一切她会照料好。她絮絮叨叨的跟萨格隆说了春种买了多少;羊病了几只;村子里的磨坊坏了,估计是轴承没上油,压出来的面粉颗粒很大,一点都不好吃???萨格隆听着妻子念念叨叨的说话,好像听一段最美丽的乡村牧歌。萨格隆的妻子见萨格隆听得出神,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亲爱的,说下去吧,我爱听极了。”
在家庭的温存结束后,萨格隆只得按时归队。这个时候,萨格隆得知前老大死掉了,现在二当家正在分配工作,让大家做好准备,明天去伏击一支巡逻队。二当家信誓旦旦的说,谁能夺回老大的头,谁就当新头领。萨格隆心情黯淡的开始做准备,磨了半夜刀。在晚上,他看见一个比他入伙早的库吉特人骑着马偷偷的溜走了,他没有惊动别人,他觉得让这个人走吧,这对这个人是件好事。第二天一早,他正准备跟着二当家出发的时候,头天夜里的那个库吉特人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人头。他举起了人头,像一个皇帝一样等待着众人的宣誓效忠。萨格隆很喜欢这个做事敞亮的人,他走了出去,低下了头。随后在二当家极度愤恨的注视下,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去向卡扎克低头宣誓。
卡扎克看着这个年轻人,嘴唇轻轻的颤动,萨格隆靠近过来,卡扎克轻轻的说:“别干了,回家吧???”卡扎克已经决定了,这次处死二当家,拿到赎金,然后跟手下把钱分了就散伙。他自己早就不想干了,时间越久越痛苦,那些他犯下的罪孽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卡扎克年轻的时候看过族人烧死了别的部族的一个巫师,那个巫师安静的坐在一堆柴上,宁静的说:“长生天接受一切,也回报一切。”卡扎克记得这句话。越到后来,他越记得这句话,他在心里认定,这次他遭到背叛,中了毒箭也是长生天对他的回报。他想收手了。他总是觉得他在干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当多年前的一个黎明,他弹奏完了冬不拉琴转身离开艾尔莫车后,他就觉得,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做了。他曾以为,换一个新环境,投进前线的战事里,能为自己的生活带来一点改观,但是紧接而来的却是又一阵的失望。那之后到现在的一切,对卡扎克,只是??像一个梦,一个失去了一切后的人做的无谓的梦。卡扎克累了,在莱因身上,卡扎克看见了自己的衰老,也看见了自己少年的幸福。卡扎克想带着莱因找一片草场去牧马放羊,直到有一天,为莱因物色一个安分的小伙子。卡扎克想着,在那时,他会耐心的等着莱因长到16岁,他会耐心的等着某个年轻人来给莱因提亲。想着这一遭,卡扎克突然想起了那个酿酒的老头,他刹那间读懂了那个老头多年前在舞会上的眼神,可怜的像一只山羊的老头啊。
卡扎克看着年轻人:“别干了???”
扎衣采夫敏锐的发现了卡扎克在受重伤后萌生的退意。他想办法让卡扎克明白,如果卡扎克不能完成自己的许诺,那么扎衣采夫将视卡扎克违约。这样的话扎衣采夫将对卡扎克的人和小女孩还有他们看守的两个年轻人做什么,谁都不能保证。卡扎克很虚弱,很生气,但是却细密的思索了扎衣采夫的话,他决定接受这个条件,他必须接受这个条件,只有做完了这一切,他才能和自己关心的人逃开。这是卡扎克的最后一笔生意。拿到钱,分给萨格隆和别的手下;抓到二当家,跟石匠一起处死;抓住那些叛变者,完成对扎衣采夫的许诺;最后,带着莱因,离开。
扎衣采夫在等着卡扎克的回复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然后扎衣采夫目瞪口呆的看着卡扎克目光炯炯的穿戴齐备走了进来。扎衣采夫想象不了卡扎克得克服多大的痛苦。卡扎克面色苍白:“先生,给我们几匹马吧,看来那些人不会回艾伯伦了,我们得亲自去找他们。”
一个小时后,卡扎克的小小马队出发了,他们在城外等了半个钟头,等到了爱德华驾着马车送来的10张弓,30壶箭,20皮囊水和6筐面包。
爱德华问过扎衣采夫:“那些人逃跑后,怎么办呢?他们一去不回呢?”
扎衣采夫说:“你得会观察。因为这个小女孩,卡扎克不会走;因为那两个年轻人,剩下几个人也不会走。这是他们的生意,我们不掺和。他们都不是守信的人,但是我们手里的东西能让他们成为最守信的人。”
卢伦斯下着雨。十多个强盗已经等了几天了,二当家,还没来。他们寂寞的站在树下,望眼欲穿。这些人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难道,自己被抛弃了吗?
天空下着雨,十多个满怀心事的男人看着二当家消失的路口,苦苦的守候。饿了一天后,他们抢劫了一个骑驴的年轻人,这个人是一个四处游荡的年轻学究,看见舞刀弄枪的土匪,他吓得跳下驴子来求饶。这个年轻人说他会算命,希望各位大王饶他一命,他可以为各位大王服务。土匪们知道他会星象术后,非常满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让他夜观一下天象,看看他们是不是被抛弃了,顺便看看二当家去了哪里。
学究满口答应。结果当晚开始下雨,天上什么都看不见。
强盗很失落,思考着怎么样才能预测一下未来,判定一下局势。年轻人说还有一个方法,就是往火堆里面撒一把盐,听鸣爆声有几次,以此来判断也行。强盗们在协商后说不现实,第一,盐这么贵,撒不起;第二,谁都知道下着雨,哪里来的火。
强盗们又一次陷入了深刻的苦恼之中。年轻人很乐观,他开导着土匪们说:“我不是个过客,我们不是一群人生的过客。希望还在啊!被抛弃和不被抛弃,有什么区别呢?乐观一点。大家看,在这莽莽的世界之上,我与诸君有缘,能风雨际会于此,此诚一段佳话????”
他还想再说下去,就发现强盗们纷纷吐口水,骂他,威胁要揍他。于是过客就不敢多说了,严肃的站在雨里面感受着强盗们的寂寞。
过了很久,过客实在受不了这沉默了,他悲愤的说:“诸位!诸位!你们没有觉得冷吗?你们没有觉得人生的不公吗?你们??”然后过客就被一个土匪用刀鞘打晕了过去。
过客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强盗不听他的发言,因为在他发言之前,他已经打了一个小时的腹稿,准备得声情并茂,结果一开口就惨遭飞来横祸,被打晕过去。
当他被人拍着脸打醒的时候,发现了另外一群人。这些人拿着弓箭对着自己和先前那帮强盗。那些先前跟自己作威作福的山大王们都抱着脑袋蹲在树下。一个拿着弓箭的人拉满弓让过客也抱着头跪到树下去。
这个时候,一个高高大大的人走了过来:“你们这群畜生,头领平时对你们怎么样你们不清楚吗?为什么要跟着二当家那个基佬来当叛徒?!这一次你们完蛋了,卡扎克首领饶你们,我萨格隆也不会。是谁挑唆你们造反的!?”
那群土匪左手继续抱着头,右手齐刷刷的指着自称过客的学究。过客本来兴致盎然的看着热闹,这时大急,争辩说:“不是我啊!”
萨格隆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一个面色白如纸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这个人表情看起来很厌倦。他看了看过客的打扮和边上的一头驴,就大致猜到了这个人估计和二当家无关,就让萨格隆不要为难这个过客,把他带回艾伯伦去问明白就放了。过客感恩戴德,踮着脚跑过去把那些抱头在地上蹲成一排的强盗一人踹了一脚。
过客听着那个面色苍白的男子单独的问了那些蹲在地上的土匪们一些问题,他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二当家上哪里了?”“一直没回来吗?”“畜生”“你们这群白痴”。
随后,中年男人让那个叫做萨格隆的男人去卢伦斯镇一趟。又过了两个多小时,萨格隆回来了:“旅馆老板说几天前有三个男人去过,但是上了楼就没有下来。他们第二天去送热水的时候,看见房子里面一团糟,地上还留着三滩血迹。人一直没回来。”
中年男人想了想,脸色大变,不好,快回艾伯伦。
于是刚从艾伯伦出来的过客又被莫名其妙的带回了艾伯伦,他被迫骑着驴子跟在萨格隆背后一顿追赶。不过过客倒不觉的很吃亏,那些被绳子串成一溜跟在后面跑的强盗让过客乐开了花,他大叫:“奔驰吧!人生的过客们!”
当卡扎克带着大大小小的俘虏回到艾伯伦旅馆的时候,查理迎了出来,“不好了,大人。您刚一走,住在二楼的那个花花公子带着好多巡捕冲进了三楼,带走了那两个年轻人和小女孩。扎衣采夫老板也被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