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正副职猜忌互生
罗荣天不认同冯正业的观点:“你总是说要静观其变,可观来观去,结果怎么样呢?循序渐进又怎么样呢?吴卫军的案子一直没有结果,反倒是让某些人一直钻空子,把一个刑事案搞的越来越复杂。如果我们继续静观下去,恐怕到你想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已经是无从下手了。”
冯正业愣了一下道:“两个问题,第一你说的某些人一直在钻空子,这某些人指的是哪些人。第二,我们为什么无从下手,你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新的动向。”
对于冯正业的这两个问题,罗荣天觉得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便嗤笑一声,用略带讽刺的口吻道:“我说冯检,你老人家不至于跟我装糊涂吧。首先某些人指哪些人你心里应该清楚。其次,吴书记夫妇被杀的案子还在进一步侦查之中,公安局那边为什么会移交过来陈二勇这么一个并非嫌疑人的嫌疑人,你也非常清楚。难道这不是一种动向吗?”
冯正业却没有跟罗荣天玩笑的意思,也并没有把罗荣天的讽刺当回事,直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一直认为吴卫军夫妇被杀不是一起单纯的刑事案件,按照你的推论,这里面肯定牵扯到了腐败和渎职问题,甚至是非常严重的腐败问题。要不然,你所谓的某些人也不会动手杀死吴卫军夫妇。你这个观点,我也基本同意。但是有一点你别忘了,我们检察院还在临河市委的领导之下,如果上面不下决心,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把这些人揪出来。所以我才让你静观其变。你这样莽撞行事,反而会让这些人提前行动起来,采取防范措施,甚至销毁证据。到时候,我们要行动的时候,反而会无从下手。”
两个人的意见又一次出现了重大分歧,作为副职,罗荣天本来应该服从冯正业的安排,但是一来罗荣天生性有几分倔强,二来罗荣天这个副检察长当初是河州市原政法委书记崔自信和中院检察长钟楚生联名向临河人大提名的,冯正业拿他多少有些没办法。
至于罗荣天为什么会如此受到原河州市政法委书记崔自信和中院检察长钟楚生两个人器重,原因当然主要是罗荣天公正正派的作风,但也不能排除有罗荣天的父亲,原临河市法院副院长罗天明的面子。
“冯检,我承认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我还是不能同意。我认为……”罗荣天继续陈述自己的要观点,却被冯正业马上打断了。如果没有下午临下班时省纪委监察厅申允城的那个电话,冯正业的态度也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决。作为一名多年的老检察官,冯正业非常清楚自己这个位置跟当地市委的关系,尽管有独立的司法权,却还在当地市委的领导之下,得不到市委的支持,可以说是寸步难行,更何况罗荣天所说的某些人,明显是指某些市委领导。也就是说下属查领导,怎么可能成功。把他们逼急了,他们甚至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向人大建议换掉你这个检察长,你还怎么查人家。
然而作为一个检察长,要把好法律的最后一道关,要维护法律的尊严,在这种情况下,又不得不跟他们斗智斗勇。所以说,如果省纪委监察厅申允城厅长没有打来那个电话,作为策略和手段,自己是绝不会阻止自己的副手,就算是周旋也要跟他们周旋到底。但是现在情况变了,就必须谨慎从事。
“好了,你不用再说了。”冯正业十分坚决地打断了罗荣天的话,“你听着,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追究也于事无补,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命令,不准再擅自采取任何行动。你明白吗?”
在罗荣天的印象中,冯正业从来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话。这让罗荣天甚至对冯正业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尽管这种怀疑只在一瞬间就消失了,却还是在罗荣天的脑海中留下了一道连他自己都感到震惊的痕迹。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明天市委恐怕会针对政法系统的问题有所行动。或许是以市委的命运,或许以政法委的名誉,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儿,我都希望你能保持克制和冷静。不要跟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冯正业的意思是要保护罗荣天。因为冯正业隐隐感到罗荣天此次擅自针对看守所的行动,已经刺激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而这些人是不是会针对罗荣天采取什么措施,实在是难以预料的事情。
在这些人的眼里,毫无疑问会认为罗荣天这段时间蹦的有些过分了。首先针对辛安庄开发对市长魏亚楠进行暗中调查,接着又是直接干涉“12.12杀人案”,现在竟把手伸进了看守所,而且在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的情况下,将一个副所长拘了起来。如果说前两件事情,不会伤到皮肉,人家还能容忍的话,那么对看守所副所长王茂财的拘捕,无疑已经碰触到了他们的核心利益。对罗荣天采取措施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了。
政治经验尚且欠缺的罗荣天却没有这么认为,他起码还是觉得冯正业有些太过软弱了,不应该一再让步。所以在冯正业说完之后,他尽管没有再跟争执,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当然手里的工作也就没有停下来。
于是,罗荣天在挂断冯正业的电话后,就在李子明、唐春华等一帮热血沸腾青年的支持下,马上对看守所副所长王茂财展开一次突审。他要从王茂财身上打开一个突破口,把市看守所好好挖一挖,看看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看看陈二勇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承认杀人,看看贾美美是怎样疯掉的。
“王茂财,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抓你吗?”
撇开一切繁琐的审讯程序,罗荣天亲自披挂上阵,开口就直奔主题。王茂财是看守所副所长,审讯这样的事情,对他而言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事情,就算胆小懦弱,那些能倒背如流的程序,他也能轻松应对。如果不采取一些非常措施,根本不可能撬开他的嘴。
“知道。”
王茂财像一滩烂泥一样窝在椅子里,脑袋像死狗一样耷拉着,眼睛半闭半张,足有三四寸长的头发散落在额头上,脸上的皮肤苍白松弛,没有一点弹性,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酒鬼。
“那就说说吧。”罗荣天继续道。
“我在管理看守所食堂期间,贪污克扣犯人伙食费四万七千八百六十二元三角,中饱私囊,又伙同自己的亲戚樊三娃抬高食材采购价格,致使集体财产蒙受损失。更严重是,事情败露后,我非但不知道改过自新,还利用职权威胁犯人家属,说如果他们上告的话,我就整死他们在看守所的亲人,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严重影响了党和国家形象,给市委和全市政法系统的脸上摸了黑……”
王茂财好像在背书一样,罗列着自己的罪行,不时参杂一句忏悔的话,态度端正,没有半点负隅顽抗的意思。
罗荣天认真听着,让一旁的书记员一一记了下来。大概十分钟后,王茂财讲完了,抬起头道:“罗检,我知道我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
“行了,行了,”罗荣天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没有对不起那么多人,你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些在押的犯人和他们的家属。”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除了这些事情之外,你就没别的问题给我们交代了吗?”
“别的事情?”王茂财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别的什么事情?”
他在尽力伪装,但瞬间便在额头上沁出的一层细细的汗珠已将他的内心彻底出卖了。这是一个生性懦弱的人,或许还有几分像冯正业也说不定,他不会说谎,一说谎就紧张。他越是伪装自己反而越容易让他看出来问题。
罗荣天这样想着,嘴角不由歪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表情,突然一拍桌子大声吼道:“王茂财,你不要以为自己不说,我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以为负隅顽抗,你身后的那些人就能保住你。我罗荣天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在我这里,你只有一个选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好好想清楚了,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给我们交代。”
这个办法无疑是有效的,也对王茂财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就在罗荣天一拍桌子的一刹那,王茂财的吓得不由颤抖了一下。
不过长时间在看守所工作的王茂财,耳濡目染也学到了一些技巧,尽管被吓了一跳,还是耍起了滑头。这就像一只奸诈的老鼠一样,就算已经被困在老鼠夹上,也要伺机反咬一口。
“罗检,”王茂财颤颤巍巍的声音和额头上不断往外冒的汗珠,让人感觉他已经害怕到了极点,“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了,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要不你提醒我一下。我一定老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