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扶着徐老三,走进徐老三常住的那个房间之后,回过头来对着我,眼神里满是绝望,没等他跟我开口说话,徐老三那枯瘦如鸡爪一般的手,伸了出来。
当徐老三的两只鸡爪手,搭在老白肩膀上面时,十一点的钟声,敲响了。
在当当的钟声里,老白对我喊道:“黄山,照顾你大娘,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心也善。
老白平日里,经常一言不合,就把窦大娘打个鼻青脸肿,现在生死之间,他挂念的不是儿子,而是那个“拖了他后腿”的老伴。
没等老白说完,徐老三就把他拉到房间里,然后两扇门啪的关上了,里面又响起了插上门闩的声音,然后就是老白的两声惨叫,接着,里面就安静了很多。
我知道徐老三的为人。
他就是死,也不会拉无辜的人垫背,我相信,老白在房间里,还是安全的。
不过,有惊无险,老白没有危险,受惊却是躲不掉的。
因为突然之间,老白又叫了一声,就像突然被人,在大腿上使劲拧了一下。
这样正好也能证明我的判断,老白还活着。
反正徐老三反锁房门,我也不能进去帮忙,我就按照他的吩咐,去洗澡了。
洗了好几遍之后,再换上自己的干净衣服,感觉身上干爽了很多。
今天,已经是,第七七四十九天了。
就是姬彩云,飞升的最后日子,子时已经到了,距离午夜只有半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她已经从孔雀岛飞走了,还是必须到午夜的最后时刻,才能飞升。
不过,就算是她午夜才能飞升,我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想到我晚来一步的话,徐老三就会抱着必死的决心,放弃自己吊起来的一口气,我登时一阵欣慰,这个三爷爷虽然老是坑我,但是我还是盼着他没事就好!
算了,不就是被女人摆了一道嘛!
被摆一道也是我自找的,胡小莉说得对,真爱就是付出,付出之后,被人家当成了驴肝肺,那是她的错,又不是我的错,我不必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
算了,她飞走了,就飞走吧!
当初后羿,也不是被嫦娥,这样摆了一道,我就当是被狗咬了就行了。
我慢慢的,就想通了。
不过,我和姬彩云的恩怨情仇,想通归想通,另外还有一些事情,还是要查个清楚的,不然的话,会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
想到这里,我整理一下衣服,敲了敲离歌仙子的房门。
“仙子,晚辈有点疑惑,请问,你现在,方便给晚辈解疑答惑吗?”我一边敲一边问,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我就加了一分力气。
房门并没有被反锁,被我使劲一敲之后,吱呀一声,向里面打开了。
东跨院中间高处,悬着一盏大功率照明灯,照的东跨院雪亮雪亮的,房门打开后,灯光照进去,把我的影子,在里面映出老长。
人去房空,原来,离歌仙子,已经离开了关帝庙。
我打开灯,在房间里翻箱倒柜。
其实,房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蚕丝席子,平常离歌仙子都是坐在上面,席子前头有一张小木桌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老旧的实木衣柜,里面空空如也。
所以,我也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不用问了,离歌仙子,这是做贼心虚,逃走了!我恨她,甚过恨姬彩云。
就像所有在关键时刻,谈崩了婚事的男人一样,恨那个差点成为自己丈母娘的人,甚于恨抵不住家人压力,和自己分手的女人。
我抬腿一脚,就把那张小桌子,踢到了房间外面。
小桌子上的棋盘飞了,红黑的象棋棋子,也滚得满院子都是。
我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恨,同时也是为了山精,离歌仙子这一走,棋灵肯定也被带走了,以后要是找不到她和棋灵,山精费心费力的学象棋,岂不是白学了!
“姬彩云飞升了,我找不到她,但是离歌仙子,我总会找到你的!”
我仰天大吼,震得门窗哗哗响。
就在这时,那张蚕丝席子下面,突然有了动静。
是无数的虫鸣,就是之前的那种蟋蟀的叫声,我知道,其实那是无数刀螂,摩擦大刀的声音。
徐老三以前跟我说过,当年关老爷,屯兵土山约三事的那个土山,距离老街不过数十里,那里原来有个关帝庙。
不过在某十年间,那个关帝庙,毁于一旦。
而当时关帝庙被毁之前,里面的关老爷神像,就被一些有心人,提前从土山关帝庙抬走,都藏了起来。
这次道观改成关帝庙,在赵非林的帮助下,供起来的神像,就是当年土山关帝庙的神像。
所以这个关帝庙大殿里,端坐的那个关老爷,站着的关平周仓,还有大院里怒目横刀的关老爷神像,都是当年土山关帝庙请来的。
约三事降汉不降曹的土山,是关老爷,第一次向天下彰显忠义的地方。
所以那里的关老爷神像,都是非常灵验的。
想到这里,虽然没有蚁后在场,我也不怕蚕丝席子下面,有多少能掀人脑壳吃人脑浆的刀螂。
我仗着有关老爷,几步走过去,一把就掀开了地上的蚕丝席子,啪嗒啪嗒,成群的碧玉刀螂,从席子底下,蹦蹦跶跶的跳了出来。
无数刀螂摩擦着双刀,向我一涌而来,转眼间,我两条腿上就爬满了刀螂。
它们争先恐后的,攀上我的肚皮,跳上我的肩膀,都想抢先占据我的光头,然后美餐一顿。
“关老爷神灵在此,他老人家镇守的威严圣地,妖邪小辈,谁敢作乱!”
我大吼一声。
我吼之后,大院里,传来了“嗯!……”的一声。
是关老爷的闷哼之声,还带着挥动青龙偃月刀发出的,隐隐风雷之声。
跳到我身上的刀螂,顿时纷纷从我身上滚落。
落地之后,刀螂都现出了原形,就是一堆绿纸叠成的纸刀螂。
看着满屋子的纸刀螂,我就掏出口袋里,吃了鬼尸脑浆的纸刀螂去对比,颜色深浅,基本没有分别,个头大小,更是毫厘不差。
这就是离歌仙子,为姬彩云出谋划策,害我的铁证!
我估计,她离开之后,还想害死徐老三,所以又在席子底下,埋伏无数的刀螂,就等徐老三掀开席子,这些刀螂就会跳出来,掀开徐老三脑壳,吃光脑浆。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徐老三没有掀开席子。
这样的纸刀螂,做出一两个还算容易,但是做出这么一大堆,要费尽心力。
简直就是一支,双刀大军。
幸好,关老爷及时显灵,不然我根本不能脱身。
我大踏步走出东跨院,给大院里面的关老爷,砰砰砰磕了三个头。
再次站起来,徐老三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老白一脸欣喜的走出来,看看天之后,老白大吼一声,我还活着,然后一溜烟跑出了关帝庙。
既然老白还活着,那徐老三就更不会死。
我拍了拍膝盖上的土,走进了徐老三的房间。
徐老三坐在床沿,床头柜上,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徐老三脖子上的尸斑,已经从青色,变成了紫色的淤血。
我开心的问:“三爷爷,你是不是,已经彻底好了?”
徐老三指了指那碗药汤,说道:“干了这碗,就彻底好了。”
笼子里的山彪趴在假山上,看着那碗药汤,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顶级猎手猫科动物的笑容,带着居高临下的戏谑。
就像是在说,你们这些可笑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