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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血海深仇(1 / 1)

映秋顺利地进入了大庆皇宫,断断续续地给迟健传递了几次消息,迟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禾之晗还在盯着边关大营的梢,稍有风吹草动,便紧赶着向迟健汇报。

而此时,一直与迟健保持联络的何守财在书信中沾沾自喜地告诉迟健说,二当家的很赏识他,将京城的一爿生意全都丢给他打理了。迟健觉得现在正是时候让何守财为己所用了,事不宜迟,他得火速赶进京城去见何守财一面。

可萧墨迟却还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不把他的事处理妥当了,迟健哪来的心思进京呢?

今天一早迟健便守在了萧墨迟的屋子里,“他还是老样子?”

大夫点点头,“老样子,偶尔会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阵子,但神志始终不清醒。”

迟健叹口气,再不忍心,也还是要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毕竟,谁都不可能靠着昏睡度过余生,避过不想面对的事情。

“给他施针,将他唤醒。”迟健的话简洁而有力。复仇大计已经初露端倪,萧墨迟这个关键人物岂能再整日里这样消沉?

大夫有些犹豫,“可我并不能保证他的情绪是否仍会起起伏伏,难以平稳。”

迟健点点头,“我知道。”迟健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但心里还是有几分怕。现在想想,萧墨迟打小便被他护佑得太好了,没受过任何风吹雨打,就连自己当初的死也是被计划得十分周全,足足拖了有大半年之余,好让萧墨迟能早早地就有心理准备。也真是难怪萧墨迟这会儿受了这点刺激,便索性昏睡不醒了。既是他自己结下的因,便由他来了结。

大夫也不再迟疑,几根银针利索地下去了,萧墨迟的眼皮微微地张开了。突然,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宛央。”

大夫正惊惧地看着萧墨迟,迟健此时却坐在了床边,轻柔地喊道,“萧墨迟,萧墨迟,萧墨迟……”

萧墨迟的目光渐渐地聚焦到了迟健的一头白发上,心安了一些,尔后却又大叫道,“你是谁?迟老头儿明明已经死了。”

迟健无奈地摇摇头,他还是低估了大庆公主在萧墨迟心里的地位。

迟健这时想了想说道,“我便是迟老头儿,回来找你算账了,为何只将杂物间改作了我的灵堂?”

迟健这样一说,萧墨迟倒不怕了,注意力也从宛央的身上转到了眼前这具鬼魂的身上,“这不干我的事,是钱篓子的主意,你知道,他一向抠门。”

迟健耐着性子顺着萧墨迟的话继续说下去,“那你为何不为我争取一下?”

萧墨迟这时脸却红了。迟健临死前早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妥当了,他早早地便请好了班子为自己收拾尸身,可当时萧墨迟悲痛欲绝,死死地抱住了迟健不撒手,那些人没办法,只得让萧墨迟来收拾。可萧墨迟给迟健擦拭身子的时候才发现,迟健竟是个阉人。这让他大吃一惊,也绝了迟健便是自己生父的念头。这一发现让萧墨迟倍受打击,一时间难以接受,所以当钱篓子将迟健的牌位请进了简单翻修的杂物间时,他也毫无异议。

萧墨迟后来想是想明白了,阉人又如何,迟健是真心实意待他,这一点,不会因为他是阉人而有所改变。可现在,他又该怎样对着迟健说明白呢?

迟健静静地等候着萧墨迟的回答。

萧墨迟则一直皱着眉头,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墨迟……”迟健喊道。

萧墨迟吱吱呜呜道,“我哪里拗得过钱篓子嘛!”

迟健淡然一笑,一只手突然覆上了萧墨迟的手背,“我知道。”

萧墨迟一时还没察觉到异样,但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大叫道,“你的手居然是热的?你究竟是谁?”

迟健回道,“我是迟老头儿。”

萧墨迟睁大了眼睛,“你死了。”

迟健摇摇头,“不,我还活着。”

迟健的话说得很是缓慢,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萧墨迟也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定定地望着迟健。他这才慢慢地记起了自己昏迷前的种种,将那断断续续的记忆一一地拼接了起来。原来,待他如生父的迟健是的确还活着,而他的宛央却已经永远地离开了。

萧墨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抱着头痛苦地抽泣着。

迟健朝大夫挥了挥手,大夫心领神会,悄悄地退了出去。

“萧墨迟,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何还活着。”迟健只想将萧墨迟的注意力从大庆公主的身上转移。

萧墨迟却无意知晓,他摇摇头,“你活着便好……”

迟健无可奈何地看着他。

萧墨迟顿了顿才说道,“那个绝壁究竟在何处?”

迟健冷眼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萧墨迟面无表情,“我总不能让她死在那荒郊野岭之中。”

迟健却强调道,“你明知她是你的妹妹。”这假话迟健说得脸不红心不跳,萧墨迟既然这样认为,他也不必再去乱了他的心思。而当年的真相,到最后,只余下他一人全盘知晓。

萧墨迟反问道,“做哥哥的难道不能收敛妹妹的骸骨?”

迟健无言以对。他沉默了半晌之后说道,“肃亲王难道不曾告诉你你的娘亲究竟是怎样死的,你一个堂堂的皇四子又是怎样沦落到人间的?”

萧墨迟默不作声。

迟健也不管萧墨迟是何态度,径直说道,“萧淑妃当日便是被顾宛央的母后设计害死的,先是椒房殿的大火,你的母亲被烧伤了,但是却拼死从顾宛央母后的手上保全了你的性命,她承诺你今生都不会再回到皇宫中去,更不会与她的儿子争抢皇位,她这才饶过了你的性命。”

萧墨迟低着头,耳朵却听得分明。

迟健继续说道,“之后你的母后在皇宫之中便深居简出,虽不与人来往,但是也不与人交恶。可后来,先帝一走,顾宛央的母后与皇兄仍是假传先帝遗诏,让她去陪葬,要了她的性命。”迟健说到此处很是心痛,他便是在萧淑妃下葬的那一日一夜白了头。可那时的他,势单力薄,身边还有古镜川盯着,他若要护得萧墨迟平安,便只有隐忍不发。

萧墨迟始终一言不发。

迟健也不管他是否能接受,说道,“收拾你的母亲其实只是铲除萧家的开始。在那之后不久便是国公案,你的外公,你的舅舅,所有你的亲人都在国公案中被杀得干干净净。这样的血海深仇,萧墨迟你该牢牢记住才是。”

萧墨迟木讷地问道,“外公?舅舅?”

迟健点点头,“权倾一时的萧壬何与大庆第一才子萧重。”

萧墨迟念叨着“萧重,萧重……”他忽的记起了傅容也曾经问过自己可认识萧重。他似笑非笑地歪着脑袋问道,“我与萧……舅舅是否长得很像?”

迟健点点头,“自然。外甥不离舅家门。”

萧墨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打小,他便很依赖迟健,总是追在他的屁股后头似真似假地喊着“爹”。他不明白,为什么旁的孩子有爹又有娘,可他却什么也没有,只有迟老头儿与钱篓子。迟老头儿间或会给萧墨迟说起他的娘亲,可对他的爹却总是绝口不提,这倒给萧墨迟留下了想象的空间,可他想来想去,他脑海里的父亲总是离不了迟老头儿的模样。于是,他渐渐地以为迟老头儿便是自己的爹,直到迟老头儿死去,他发现他竟是个阉人,这才绝了念头。那之后,萧墨迟便以为自己在这天底下从无亲人,可原来,并不是这样。他也曾有过亲人,甚至那些亲人被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却还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

萧墨迟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迟健冷冰冰地问道,“你这样为那个人着想,又把你的娘亲、外公、舅舅放在哪儿?把萧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往哪儿放?”

萧墨迟轻而易举地便接受了迟健所说的一切,虽然他早已从肃亲王那儿得知了自己的娘亲便是萧淑妃,可却从来未曾联想过那轰动一时的萧壬何与萧重其实也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他喃喃地问道,“往哪儿放?”

“你告诉我,该往哪儿放?”

迟健一字一顿地说道,“往心里放,让顾家人尝一尝当年萧家人的滋味。”

萧墨迟一惊,又说道,“可我是宛央的哥哥,我……也是顾家人。”萧墨迟对那所谓的皇四子的身份很是迟钝,但是他一直牢记着自己是宛央的哥哥。今生若不能牵她的手,那换一种身份守护在她的身边倒也不错。

迟健这时却猛地站起身来,“不,你是萧家的人。从那场大火开始,顾家便再也没有你这个人了。”

萧墨迟很倔强,“不,我明明就还好好地活着。”

迟健不愿在这上头与萧墨迟浪费口舌,转而说道,“我的复仇大计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而你最后不管愿意不愿意,也还是要登上那皇位。”

萧墨迟惊得哑口无言,“复仇?皇位?”℃≡miào℃≡bi℃≡阁℃≡

迟健点头,“顾家欠萧家的,你要一分一分地讨回来。”

萧墨迟却摇摇头,“不不不,没有谁欠谁,也没有谁天生就喜欢杀人。”

迟健皱紧了眉头看着萧墨迟,想起了阿蘅曾经问过自己这样执意于复仇,萧墨迟可会答应。迟健转念又想起了已然入宫的映秋,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萧墨迟答应不答应了,这条路,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于是,迟健淡淡地说道,“这事儿,你应也好,不应也好,总归还是会发生,而你也一定是浮屠宫的少宫主,是大庆的下一任主人。”

迟健的态度不容置疑,萧墨迟的脑袋却摇得好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那皇位,我并无兴趣。”

迟健却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萧墨迟的话,“不,我一定会为你夺到皇位,这才是对顾家最大的报复。”

萧墨迟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谁?为何这样偏帮萧家?”

迟健看着萧墨迟,原想将真正的真相告诉他,但是想想却还是只说了一半,“我是你娘亲少年时的恋人,后来她入了宫,我们便再无可能。”至于那没有说出口的另一半,迟健琢磨着永远瞒着萧墨迟也好,就让他以为自己是那顾宛央的哥哥,也好防着他因为这份感情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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