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他,仰头愣愣的看着他,像是傻了一般。贺钧远抬手,轻轻在她脸上在拍了拍,嘴角带笑。他以前很少笑,不,是很少这样真实的笑。所有人都说贺钧远笑起来最可怕,因为他每一次笑就代表有人要倒霉,她也这么认为,每一次他笑,她就会被他扒掉一层皮。可仔细想想,由始至终,他从没有真正在她身上做什么手脚,得什么好处。
她刚进娱乐圈,不肯低头,是他救的她。虽然她最后是以那样的方式和他交换,可是依照他们的关系,夫妻之间,履行夫妻义务也很正常。就算他不帮她,她也没有办法拒绝。后来,她将自己利用得很彻底,他虽每每总会不高兴,但没有哪一次是真的不帮她的。所以,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在用自己的方法在替她承担生活工作里的挫折困难?
叶真真有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到。他现在对她好,为了她肯付出一切是一回事,要跟从前就连接起来,她总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叶真真忍不住还是开了口,她问:“贺钧远,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未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饶是总神情控制得当的贺钧远也有短暂的一愣。他松开手,和她面对面坐着,视线落在她散落下来的长发上,答非所问道:“怎么忽然问这个?”
叶真真不让他躲避,追问:“到底什么时候?”
贺钧远眸子在她发上停了一下,终于转过来,凝着她质问的视线,他说:“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重要?”
叶真真点头:“很重要。”
“那好,”贺钧远将原本就直的腰挺得更直,他微微低下头来与她视线齐平,薄唇缓缓阖动,他说,“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是在我回答你之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我回瑞士。我跟妈、孩子回瑞士。我答应。”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叶真真不等他说出口先回答了。她本跟他对视的眼睛别开,移到自己搁在被子上的手指上面,好一会才调回来,重新对上他的眼睛,“可是我也告诉你,要是你不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边,我敢保证,我会让你后悔离开我。我说到做到。”
她不说殉情,也绝不说赴死,可是她要让他知道,如果他敢再一次丢下她,无论是谁都好,都别想能够拦得住她追着他算账去。她是这么固执又偏激的人,她想要安稳的人生,想要幸福的家庭,可是如果他不给她,那么她也不要其他任何一个人给她。
贺钧远从未有一刻这样痛恨她的决断,也从未有一刻这样感激她的决断。她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仅仅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而已。他有妻子,有孩子,有一个家在等着他回去。贺钧远点头,目光有些闪烁,他答应:“好。”
叶真真鼻子酸痒得厉害,可是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哭。她不愿意在他走之前留给他的印象是她在哭。她微微眨了下眼睛,将情绪缓过之后才抬头看他。
“告诉我,是什么时候。”
其实真真一直隐隐有种感觉,他喜欢了她很久。早在结婚之初,芬姨就假装无意的跟她说起过,芬姨说,少爷要是不喜欢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和她结婚的。那时候真真以为芬姨是在宽慰自己,没有当真,毕竟他之前跟方沁可是打得火热,几乎就要走进婚姻的殿堂了。后来贺钧远跟她从陌生的夫妻关系发展到了诡异的床伴关系,他每次在那件事上都特别激烈,完事之后对她也特别冷淡,几乎不近人情,但是,他会吻她,在她无法承受几乎要死过去的时候,他会很温柔的吻她,像是她也是他心尖上的人一样,百般呵护,温柔如水。可是他们当时那样的关系,叶真真实在不敢多想,只怕自己一只脚踏进了泥淖拔不出来,从此之后就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被他嘲弄的份了。
但是现在想起来,好像,好像他的确是对她……
想到这里,叶真真想要知道答案的心情就变得迫切起来。而贺钧远气定神闲的,不似她那样紧张激动,望着她的眸子还是如古井沉潭一般,半点涟漪都没有。他抿了抿唇。叶真真急了,眉头皱了起来,可不肯再去催促,她瞪着他,盯着他,样子固执又孩子气。倒把方才那样的担心着急给遮掩去了几分。贺钧远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轻点了一下。
她有点不耐烦的微微别过脸去,不让他得逞,贺钧远蓦然就笑了起来,像是看到那一天树下,她皱眉看着书上某一页,百思不得其解的懊恼样子。他说:“2008年夏天,伯尔尼大学,日内瓦湖旁的树荫下。”
叶真真的眼睛随着他说出的词句一点一点睁大,最后定在那里,成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2008年她在伯尔尼大学经济与社会学系上课,其实她对这个专业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想着能让她当时的父亲叶一元高兴,到时候毕业了也能够帮助大哥叶浩年打理公司才去学的那个专业。每到论文的时候她都很头痛,那年夏天她记得,她要写一篇有关国际经济与社会形态发展的论文,找资料找得人都快死过去。整个夏天她都在图书馆待着,傍晚的时候会到日内瓦湖旁的树荫底下呼吸点新鲜空气回回神。他竟然是那么早的时候就对她,对她……
可是不对啊,她和贺钧远见面是在那一年的秋冬交接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么早就……难道……
像是猜到她的疑惑,贺钧远点头:“奶奶在第二天就告诉我,她看上了一个女孩子,希望我也会喜欢。”
“我很好奇,所以就去了。”
叶真真不相信:“你怎么可能会好奇?”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会轻易好奇的人。说他和奶奶犟着不肯低头,她才可能相信
贺钧远笑:“或许是命中注定。”
她正想嗤笑反驳,他已倾身握住她的肩膀,温柔的吻了下来。他咬着她泛红的唇瓣,嗓音低沉:“无论如何,我庆幸,我走了那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