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外面天气看上去倒是挺不错的,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好了。”
用过早膳后,步云卿看了一眼已经收拾完的人,开口柔声道了一句。只见初夏愣了一瞬,但随之便收回了思绪缓缓的点了点头。
“初夏,你进侯府有多久了?”
二人漫步走了一些时辰,步云卿随手折了一株开的正艳的花于手中把玩,而那一句话则更像是随口那么一问。
身后,初夏猜不透她为何会突然间问起这个问题,于是便只得恭敬的回了一句,“快六年零四个月了。”
闻言,步云卿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继而轻声一笑,“你倒是记得甚清。”
“也并非是有特意去记,只不过当初随常总管入府的时候恰巧是生父亡姑的日子,因而记得较为深刻罢了。”
步云卿不曾想到自己一句话竟勾起了她的伤心之事,一时间心里面浮现起一抹愧疚,语带歉意的说道:“抱歉,勾起你的过往伤心事了。”
“没什么,夫人亦非有心,再者说这些年来府中的人都待属下很好。”
步云卿微微的点了点头,“初夏可曾有想过离了这齐侯府,寻个人托付一身?”
步云卿但闻在自己这一句话问出后,那原本紧随在后的脚步声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又再次想起,便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半晌后,就在她以为身后那人不愿多做回答的时候,一道低沉幽长的声音缓缓响起。步云卿听着那身后之人的声音,缓缓的停下了脚步。
“曾经有想过的,想着找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男子,同他执手相携,然后生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慢慢长大承欢膝下。然而,这些终不过是曾经想过罢了,如今属下便也只想着待在侯府中,护着夫人,报答二爷当初的恩情。”
话说到这里初夏微微的低垂下头,步云卿凝眸看着她,而后缓缓的开了口,抛下了一句,“你口中那个期盼的人可是文昊?”
当最后那个名字道出的时候只见初夏忽得一下抬起了头,看向步云卿的眸色中有着震惊,错愕和难以置信。
她震惊,错愕的是眼前这位主子抛下的这一句话,而难以置信的则是,夫人她何以知晓?还是说,这只不过是夫人的一句玩笑,或者是试探?因为这么多年以来她自问自己隐藏的甚深,深的连那人都未曾察觉到。
“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步云卿看着陷入沉默之中不语的人,再次开口问了一句。
初夏依旧没有开口,但是那眸中一闪而过的神色却是最好的说明了这一点。
“其实我也只不过是猜猜罢了,虽然平素里文昊来的时候你总是隐藏的很好,但终究还是会表现的有所不一样,即便那变化只有些许。男人于这种事情一向是不甚在意的,是以自然感觉不到,但是女人就不一样了,女的向来心细,观察入微,想来竹儿那丫头也多多少少的察觉到了一些。”
是以有一段时日那丫头见着文昊才会表现的怪怪的,想来一方面是在意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则是顾虑到眼前这人吧。那丫头虽表面看上去笨了一些,但却也心善,死脑筋,如今终于抛开顾虑决定和文昊在一起,想来文昊定是同她说了什么。
然而眼下她倒是没有那个心情去猜想文昊到底同她说了什么了。她虽希望竹儿那丫头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也不希望有人因着这事而伤怀,更甚至是心生其他的念头……
“属下曾随阮公子习过一段时日的医夫人是知道的,因此对于阮公子,属下只不过是敬重和倾慕罢了,并无任何的儿女情意,夫人误会了。”
步云卿看着转瞬间便恢复如常的人,柳叶眉微微眯了几分,反问了一句,声音轻缓,叫人听不出此刻的情绪。
“你确定这是你自己的心里面?”
这句话问出的时候步云卿双眸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面前的人,那么灼灼的目光看的初夏心里头一惊,但最后还是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良久后,步云卿看着沉默不在言的人,轻叹了一声,而后缓缓转过去继续朝着前面走去。身后,初夏,愣了半拍后跟了上去。
“初夏,其实我倒希望这真的是你心中真实所想,竹儿和你,我自然是希望你们都能获得幸福,但是世间大多数的事情却会不如人意。既然文昊选择的是竹儿,那么其他的人便也只有祝福他们,你可懂我的意思?”
“初夏明白,夫人放心。”初夏望着前面那人的后背,恭敬的回道,细碎的发丝垂落而下,掩去了那双眼眸中的冰冷和怨恨。
最近难得碰上这么个好天气,步云卿原本是想多转转愉悦下心情的,但是这才兴致上头,远远的便瞧着一道人影快步走来。
“夫人。”
“什么事?”步云卿看向来人,开口问道,至于这一声呼唤她倒未曾半点放在心上。
按照她的那套说法便是,纵然自己开口提醒,这些人也不见得就会改口。与其这样,反正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要离开了,她倒不如省点口舌同这些人计较这些虚礼了。
“樊城那边来信了,二爷让我请夫人过去。”
“樊城……”步云卿低低的念叨了一句这两个字,随后问了句,“右相府的?”
杨瑾天有些不确定的回了一句,“应该是。”
二爷只说让他寻夫人过去,至于具体的内容便未曾提及。
杨瑾天说完似想到什么,于是又开口补充了一句,“二爷他现在前厅。”
步云卿点了点头,然后便右转朝着前厅的方向走去。而在抬步走去前朝着身后的人吩咐了一句,“初夏,不用跟着了,去忙自己的吧。”
初夏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目送着两道身影走远后才转而离去。
前厅,步云卿自迈入的那一刻,朝着视线前面端坐的人唤了一句,“侯爷。”
楚琏澈目光望了过去,回了一句,“来了。”
“瑾天说樊城那边来了消息。”
“嗯。”楚琏澈点了点头,“右相寄来的。”
说话之际楚琏澈已经将那封尚未拆封的书信递了过去,步云卿看着那封口处,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了过去。
步云卿寻了一处地方坐下,然后便将书信拆了认真的看着书信上面写的内容。而一旁,楚琏澈便静静的看着她低垂着头看着书信,期间间或抬手取过旁边的茶盏喝上一口。
半晌后,只见步云卿从那几张信纸上抬起头来,并顺势将信纸重新折叠好放回信笺之中。
“右相来信可说了些什么?”楚琏澈不徐不疾的开口问了一句。
被问及,步云卿转而看了过去,回了一句,“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续续家常罢了,问我在这里过的可还好,若是有时间的话让我回去看看。”
闻言,楚琏澈言道:“既是如此,那我陪你回樊城看看右相好了。”
“不用。”步云卿想也未想的便脱口回道,当看见楚琏澈脸上的表情一变,看向自己的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浮现出一丝不解,心思陡然一转,连连改口解释了一句,“看自然是要回去看的,只不过近来问纳尼竹儿的婚事,自是没时间的,待竹儿的事情操办完后在抽空回去也不迟。”
听了她这一番说词,楚琏澈才渐渐的敛去了眼中的那一丝困惑。
“侯爷可还有其他的事?若是没有的话那我便回漓苑了。”
楚琏澈摇了摇头,然后看着她起身踏出厅堂。
接下去的半个月,因着要忙着婚事整个齐侯府倒是忙碌了不少,而步云卿这段时日倒是也也极少见到楚琏澈的身影,只偶尔有一次听到杨瑾天说起好像是出去办什么事情了。
其实见不到她倒是觉得轻松的多,若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面对那人。
“小……”话刚说出口一字,竹儿恍然意识到一点,于是改口问了一句,语气当中一片轻快,“姐姐,好看吗?”
步云卿笑容清浅的看着双手提着裙摆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圈的人,话语轻柔的回了一句,“嗯,自是好看的。”
看着这一幕,她的眼前不由得浮现起当初自己亦是披着一袭红艳似火的嫁衣千里迢迢嫁到这里。只不过不似竹儿这般嫁的轻松,当初她那次出嫁倒是有趣的紧。
想到当初由自己主导的那一场插曲,步云卿不由得笑了出来,看的站在对面的竹儿有些不解,于是不由得问了一句,“姐姐,你怎么了?”
经这么一问步云卿恍然回过了神,然后敛去嘴角处的那抹笑意微微的摇了摇头,“没什么。”
竹儿微蹙着眉头最后在看了一眼,见真的没什么,于是便收起了心中的那一丝狐疑,又恢复了快乐的性子。
“姐姐,谢谢你。”
步云卿看着突然这么开口的人,没好气的道了句,“谢我什么。”
“谢谢姐姐为我做的一切。”
看着她那认真的表情,步云卿怔了怔,心中拂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片刻后,伸手替她捋了捋因着刚才那么一转而略微弄乱的发丝。
“没什么,只要你幸福就好。”
似回答,又似自言,步云卿幽幽的道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