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骨仪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刑部衙门,刚要坐下来歇息片刻的时候,猛然发觉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女人。“谁?”骨仪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清楚了她的脸,不由得大吃一惊,“是你?”
女人非常从容地坐着,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她那标志性的微笑。“骨大人见了我,好像见了鬼似的。可惜我不是鬼,至少现在还不是。”
骨仪紧盯着眼前的女人,十分警惕地低声问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跑到刑部衙门来!”
苏冰心若无其事地笑道:“不就是刑部衙门吗?难道来这里的,都是胆子很大的人?”
“你不怕我叫人来把你给抓了吗?”
“你要是想抓,还用得着出言吓唬吗?”苏冰心嫣然一笑,“骨大人往常抓人,都是踏破铁鞋,四处张网抓捕的。怎么,今天我亲自送上门来,您是不是有些不太习惯?”
“你想干什么?”骨仪果然对她心存忌惮,不光是因为儿子和方如萍的事,也是因为苏冰心的智谋。要说她自投罗网而不藏任何后招,鬼才相信。一旦藏了后招,那一定是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
“我来找骨大人办一件事。”
“什么事?”
“其实我知道,骨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监国也是克尽人臣之礼,只不过你在这当口需要他的铁腕手段来阻止监国同汤公媾和,才不得不帮他控制整个宫廷的守卫。我说的没错吧?”
“是又如何?”
“那监国如果有命,你肯不肯听?”
“监国的任何命令我都服从,唯独投降,我宁可背负逆臣的骂名,也不可能答应。”
“现在监国让你办一件事,与投降无关。你能答应吗?”
骨仪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是说,监国让你来找我?”
“正是。”
“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冰心从怀中掏出一面金牌在骨仪眼前亮了亮。骨仪大惊,急忙跪下。
“大人请起。”
骨仪仍是将信将疑:“监国的金牌令箭独一无二,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当然是监国给我的。现在你没有理由怀疑这金牌的来源,也没有权力拒绝执行监国的命令。”
“监国要我做什么?”
“明天清晨,监国在太液池召见你们二人,询问今日之事。卯时过半,你们要从玄武门入宫。玄武门守将朱峤,是你的部下。你和他进门之后,借故返回,然后让朱峤把门关上。”
“然后呢?”
“就这样。监国登基之后,拜你为右仆射,正二品。”
骨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不……不行……”
“怎么?监国之命,你敢不遵?”
骨仪仍是摇头:“我做不到……那样我成什么了?”
“正二品,右仆射,当朝宰相。在阴世师和未来的圣上之间,你只能选一个。”说着,把金牌往桌上一放,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骨仪呆在当地,盯着那面监国独有的金牌,愣愣地出神。他的内心,陷入了巨大的矛盾,煎熬……
骨安和方如萍幽会的宅子里,苏冰心把一包金银细软塞到二人的手里。“骨公子,明日一早开了城门之后,你就带着如萍离开京师,前往终南山中,隐姓埋名。这些钱,够你们下半辈子花的了。”
方如萍惊问道:“冰心姑娘,出什么事了?”
苏冰心叹道:“你就别问了。如果你不想卷入这里的是是非非,不想再触景伤情的话,就听我的,赶紧和骨公子远走高飞,找个清静的所在过完一生。也算是我对你们的交代了。”
“不,你不说清楚出了什么事,我是不会走的。”
苏冰心垂首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道:“阴大将军已经陷入疯狂状态,想要绑架监国,绑架全城百姓为他殉葬。我们和监国……不得不对他采取特别的措施。”
方如萍颤声道:“特别的措施……你是说……你们要关押他,是不是?”
苏冰心抬头望着方如萍无辜的眼神,她很想说“比关押他更严重”,但终归开不了这个口。
“那就是说,是了?”
苏冰心忽然觉得很无力。她智计过人,花言巧语忽悠别人一来一来的。但是面对方如萍,她不想让她知道更多,却也无力编造一个谎言哄她。只好心虚地点了点头。
方如萍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又问:“那他会被关多久?”
苏冰心摇摇头,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看他的表现。如果……如果他一直……可能是一辈子。”
“那……那其他的家眷呢?会不会……”
“不会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们全家不会受到牵连,仍然可以像现在这样生活下去。”
方如萍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问:“等你们成功了,能让我去跟他谈一谈吗?也许我可以劝得动的。”
“那你和骨安的事,准备怎么跟他说?”
方如萍凄然道:“我会照实说的。如果他原谅我,我就给他磕几个头,然后离开;如果他不原谅我,我只能用生命去报答他的大恩了。”
苏冰心知道方如萍话一出口,志不可移,也没做理会处,只好换了个话题:“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们还是快准备吧。家里就不用回去了,你们赶紧留一封书信,我让人帮你们送去。”
骨安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便道:“既如此,多谢冰心姑娘照应。我们这就准备。”